钟岐云望向桌上的婚仪单子,那火红的喜庆的封壳上烫金的“囍”字好看得很,这是那夜谢问渊亲手写下的。
望着那字许久,钟岐云沉沉吸了一口气,他牵着谢问渊的手,领着谢问渊走到屋中边侧的置物柜那处,随后在柜中取出一个乌木盒子递给了谢问渊。
只看盒子谢问渊就知道这是京中最好玉器行的东西,只是他没有接过。
钟岐云见状,微微笑着将乌木盒子打开,一块碧绿透亮的圆形佩玉躺在盒中,玉佩虽然只是简单的雕镂着山和祥云图案,但是工匠技艺极好,简单的图案却亦显出难得的旷达开阔意境。
不用钟岐云细说,谢问渊就明白图案是何意,正如他那块刻了“淵”字玉一样,这玉佩以图示意“岐云”。
“你那块玉不是送予我了吗?前几日我准备婚仪物件时,正好瞧见了一块极好的玉,实在好看得紧,便买了下来请玉器行的打了这块佩玉。”说着钟岐云取出玉佩,送到谢问渊手中。
谢问渊到底还是接过了玉佩,指尖细细摩挲,知道钟岐云还有话说,他就没有出声,只望着钟岐云。
钟岐云凝视着眼前的谢问渊,缓缓说道:“那日取玉佩时我恰巧路过长宁街。”
听到这里,谢问渊眼眸一动,长宁是何处,他这个百官之首不会不知道。
“也是长了见识,第一次瞧见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贡子举人,也凑巧听到了一些事儿。”
钟岐云拉着谢问渊的手没有松开,像平日里与谢问渊述说他走海行商遇到的一件寻常见闻一般,他神色自若,语气轻快,慢慢将那日在客栈大堂听到的皆说给了谢问渊听。
等说完那些贡子口中的礼义廉耻,钟岐云摇头一笑,“于常人
而言,男子与男子成婚就是不顾礼仪的事。”说到这里,他顿了顿,半晌才又继续道:“问渊,其实,什么礼法予我而言并不重要,旁人会说甚,我早就知晓,人活一世哪里有那个空闲个理会这些?但是......”
钟岐云唇角的笑还在,只是眼里早已没有一点笑意,“但,那日,离开前我问了那位年轻书生若我与你真的成亲,当会如何,他反倒问我是否知道汉哀帝之事,是否知道始皇帝父是何人,是否知道史书会如何写下这一笔,他说正史上兴许只会在落下‘夫钟岐云’寥寥几字......”
“我后来细想,他予我说那般多,想来只是要告诉我,虽只是几字,但因其特殊至极,其重量必将绵延永世、遮掩住你一世功绩。”
谢问渊看着钟岐云,他慢慢出声道:“我知道。”
只三个字,却叫钟岐云蓦地顿住,随即明白话中意思,亦忽而明白那日赶到西北,在他问出成婚与否,谢问渊应的那一个‘好’字有多重了。
是了,他钟岐云不善文史看不透其中意味,但谢问渊怎会不知道?百官之首,熟读书册、史册,谢问渊又怎会不知道若他与男子成婚意味着什么?他只怕早就知道,早就想过,早就明白流言奇事易遮掩功绩的事实,亦明白此事若成,在顽固固化的此间会变作万人抨击的把柄。
即便如此,在百般思虑下,他亦应下了“好”。
其中情意有多重,钟岐云不会不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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