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人从山下爬了上来。
“苏台首!醒醒!能听见我说话吗!”
来人拍拍他的脸,苏怜鉴意识混沌中,只能看见那身月白天青的剑袍,他想笑,笑临渊弟子愚蠢,都这个时候了,还敢爬上来救人?但是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,只能任由对方背上他,一步一步踏过同门尸首,朝山下奔去。
那□□脚功夫实在差劲,身板也孱弱,好几次都被横出来的死尸绊倒,摔了个眼冒金星,可他爬起来,继续背着自己逃命。苏怜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他实在太想笑了,可笑起来,又好疼。
迂腐,愚蠢。
苏怜鉴想骂他,那人却又摔了一跤,半天没爬起来。好在终于有人来接应了,一群年轻弟子将他们两个从地上架起来:“文长老!苏台首!”
文恪,文誉之,临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思辨馆馆主。
苏怜鉴紧闭着眼,在睡过去的那一刻,他听见有个声音喘着大气说:“快!把受伤的人,都,都送到思辨馆去!”
临渊遇袭,结界破碎,只剩思辨馆、求知学堂尚且保存完好。
苏怜鉴在那里养了半个月的伤,和一群老少爷们,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,吃住在一起。文恪为了能救治更多的伤患,在思辨馆外炸出了一个简单的地窖,将他的藏书全都封在了里边,并拆了所有房间隔墙,将书房改造成煎药室,苏怜鉴每天一睁眼就是喝药,闭上眼之前还是要喝药,那药水苦得他这种大魔头都忍不住皱眉。
于是他稍微好点了,就开始喝一半倒一半,刚开始偷偷摸摸地倒,后来发现文恪眼神不好,就光明正大地浇到对方养的一盆吊兰里。
结局就是文恪加大了他的药量。
“苏台首,你是不是觉得这里人多,你就能为所欲为?”文恪捧着有他脸那么大的瓷盆过来的时候,苏怜鉴感到了大事不妙。
“我是眼神不好,但是不瞎。”
最后两个字,文恪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,苏怜鉴左顾而言他:“我看这吊兰养得很好,文长老一定很用心吧?”
“谢谢夸奖。”
文恪笑起来简直毫无人性,将那么大一个瓷盆塞到了他手上,苏怜鉴咽了一口唾沫,在对方严厉地督促下,喝完了整整一盆。
他发誓,等他出去,一定第一个宰了这臭小子。
“那药真苦啊。”
苏怜鉴给文恪擦手,甚至将这人手指缝里的血丝都清理干净,最后,给他换了身新衣服。
做完这一切,苏怜鉴将文恪背了起来,准备埋到院中的那棵白梅树下。
这段路不长,比起岫明山台的台阶要短上许多。文恪的伤口不再流血,年轻的脸煞白,没有任何血色,他静静地躺在土坑里,毫无生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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