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弛予并没有问他关于坐牢的事,四毛盯着寿司师傅手里血红色的野生金枪鱼,面无表情地先一步说了出来:“被判四年,在狱中表现良好,减刑一年。”
过去四毛挖空了心思,一心只想挤入 “上层阶级”,仿佛只要咬牙住一回奢侈酒店,用小半年的工资在夜店里消费几回天价洋酒,就能抹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。
如今再面对这顿曾经让他时时憧憬的贵价日料,四毛有些食不知味。他甚至开始怀疑,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搭上这三年的青春。
原来这世上,有的是比物质享受更珍贵的东西。
想到这里,他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手上。
四毛的手腕上戴着一圈细细的手镯,以他现在的境遇,再戴着这只螺丝钉造型的手镯,很难让人相信不是仿品。
这是雯雯送给他的周年礼物,在最困难的时候,他变卖了自己手边所有值钱的物件,唯独留下了它,算是给自己一个念想。
寿司师傅适时地将一碟叫不出名字的菜送到二人面前,也许是因为用了洋葱调味,四毛的眼眶酸酸涩涩的,有些难受。
他踌躇了一个晚上,终于鼓起勇气问江弛予:“郁… 郁铎现在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,他现在还在 H 市。” 江弛予的语气平淡。
“那你们现在…” 四毛焦躁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,不知如何问起,江弛予回国之后没有留在 H 市,是不是意味着他和郁铎的关系已经再也无法挽回。
“我在这里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,结束后就要回去了。”
见四毛欲言又止,江弛予主动说道:“之前发生的事我也都知道了,我们现在很好。”
“那就好,我一直担心你们因为我闹出的事翻脸。” 再多的话,四毛也说不下去了,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憋出了一句:“是我对不起郁铎,也对不起你。”
这是四毛的真心话,他的心里对郁铎有愧,所以出狱后不敢联系他,更不敢见他,远走他乡来到 B 市谋生计。
“你会怪我吗?” 四毛讷讷地问。
“当然会。” 江弛予放下筷子,侧脸看向四毛:“如果当年不是你鬼迷心窍,这些年他也不用吃这么多苦,我不会原谅你。”
四毛呼吸一窒,后背坍塌得更厉害了,整个人几乎团成了一个球,缩进了灯下的阴影里。
“但我是怎么想的,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。” 这顿饭接近尾声,江弛予从钱夹里取出银行卡放在桌面上,准备买单走人,“人生是你的,接下来要怎么走,全在你自己的手里。”
四毛盯着桌上精美的酒器,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,双眼如死灰般黯淡。
吃过晚饭后,两人在店门口分别。B 市夜晚的寒风干涩刺骨,江弛予没有提议开车送四毛一程,也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,他站在日料店门口两盏素色的大灯笼下,看着四毛骑上小电摩,晃晃悠悠地汇进晚间第二波高峰的车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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