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音落下,手就被老陈头拉住了。
老人的手温暖粗糙,力气不大,却很有些令人信服的韧劲儿。
“张老师,小张,哎,就叫小训吧,”老陈头看着他,语气和善又慢吞吞,“小训啊,住下吧。冬天吃火锅,夏天吃凉面,春秋打盹儿的住着吧,你跟虎子都陪着我,住到他大学毕业,上班工作,你不想吗?”
说的明明都是平常的那些话,张训眼里的泪却兜不住了,他握着老人的手,低下头哭出来,眼泪掉在腿上被布料吸干,他找不到别的话,只能重复着颤抖着说:“对不起,老爷子,真的对不起……”
老陈头叹了口气,跟摸陈林虎的头似的摸着张训的脑袋,拍拍他的后脑勺:“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,感情这事儿难道是一个人就能谈起来的吗?我儿子不懂,但我懂!我活这么多年,什么事儿没见过,稀里糊涂结婚又离的,出轨的乱来的,跳楼跳河的,搅和的几个家庭不安宁,生个孩子就跟是苦难延续似的,那才不像话,对不起别人还对不起自己,那才要说对不起。”
张训耳朵里听着他的话,却无法抬起头来,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绪压着他的头,让他愧疚又庆幸,觉得自己幸运又卑劣,只能攥着老陈头的手。
恍惚间竟然回忆起年幼时奶奶拉着他走在田里,长辈的手心总是温暖有力,只是轻轻拉着你,仿佛就是一把巨大的伞撑在了你的头顶。
“把头抬起来!”老陈头提高了嗓门,“我快三十才遇到打定主意过一辈子的人,拼了命地跟她结婚,三十多岁她就死了,连带着带走我俩的孩子。我还有什么扛不住的,还有什么理解不了的?我不是没纠结过吓着过,但寻思寻思,我既不想当三楼的瞿大姐,也不想让虎子和你成为建平。虎子是个好孩子,认准了什么就铁了心,以后的路好难走啊,但我知道他能行,毕竟是我孙子。小训你抬起头跟我说,你扛得住吗?”
张训仿佛被人扯了一把,重新将心里的勇气都翻了上来,他胡乱抹了一把脸,才抬起头来,看着老陈头说:“扛得住,我一辈子对他好。”
“哎,”老陈头笑起来,圆圆的脸上褶了好几道笑纹,两只手捧着张训的脸擦了擦,“好孩子,就是哭的有点儿埋汰,虎子刚才也是一通哭,被单都给我哭皱了,好不容易才给他打发走。”
张训哭笑不得,但心里堵着的那些事儿都没有了。
以后都不会堵着了。
真好啊。
就是老陈头擦完他的脸又说:“你能去给我买份儿肯德基吗,陈林虎不愿意买,可气死我了。”
张训:“……”多少有点儿交易的意思了吧陈大爷!
肯德基当然不是一个正在养伤的老年人能随便吃的,老陈头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,伙食油水一落千丈,嘴里淡出个鸟,跟张训一通抱怨,最后经过协商,肯德基改成了素一些的煎饼果子,张训谈判结束,认命地从病房被轰出来跑腿,一拉开门,却看见陈林虎就站在门口。
陈林虎的眼眶还是红的,手里提着热水壶和一兜瘦肉粥,看着张训,眼神儿里混杂着喜悦和酸涩,还有些平静却炙热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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