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二十分钟前跟人大打出手,一二十分钟后默默坐在家门口打蚊子。张训脑子里闪过自己十七八岁时看过的武侠片,救人危难的剑客下一秒因为没钱住店而露宿深山。
电影里的大侠听雨而眠,颇有英雄气质,而陈林虎挤在台阶上的背影更像是被塞进了尺寸过小的框里的阴影,勉强之余还带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茫然,像铆足力气挥出去却不知落点的拳头。
张训觉得自己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这拳头刮了一下,开口:“上来。”
陈林虎转头看他,表情略显困惑。
“你坐那儿等天亮吗?”张训说,“且还得等几个小时呢。”
陈林虎有点儿尴尬,他原本已经做好了等老陈头睡醒再给他开门的打算,张训的出现远超陈林虎的预期,不太习惯。
“上来,我先给陈大爷打打电话,”张训拍了拍楼梯扶手,慢腾腾地往回走,边走边道,“你再坐一会儿,蚊子就能靠吸你的血壮大队伍,繁衍生息,子子孙孙无穷尽……”
陈林虎没等他说完,从楼梯上一骨碌站起来拔腿就上楼。
他此刻相当感谢张训给他找的这个理由,尴尬和不习惯都消失在对蚊作战的斗争之下。
“我屋里乱,你随便找地儿坐,”张训掏钥匙开门,自己先走进去,又找了双拖鞋给陈林虎,“陈大爷那耳背是够呛,你就祈祷一下你俩的血缘力量能让他在梦里听到电话铃吧。”
门内空调开得很足,陈林虎还没进门,屋内涌出的凉气就已经扑在身上,冲淡了他紧绷的情绪,正要对大半夜还肯收留他进屋的租客道谢,就听见张训冲着屋里“哟”了一声。
“虎哥,”张训说,“来接客啊?”说完意识到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都不太对劲,扭头对着陈林虎又找补似地表明,“我没喊你啊,你也别主动带入。”
陈林虎顺着他刚才喊的方向看去,一只胖墩墩的橘猫从没关门的卧室扭出来,用审视的目光刮着陈林虎。
“少房东,我给你介绍一下,虎哥,”张训在这尴尬中给自己加台词,“少房东,这位是虎哥。”
橘猫长得膀大腰圆,面相严肃凶狠,眯着眼盯着陈林虎,用粗糙的嗓子打招呼:“喵嗷。”
陈林虎心想,可以,还是个烟嗓。
原来就是你小子爱干饭还不洗澡。
从张训搬来宝象市至今,除了段乔和房东老陈头之外再没人进过他租的这个房子,不仅是橘猫警惕,张训也有点儿不自然。
陈林虎站在门口,像是个没有表情难以捉摸的电线杆,张训自认能言善道,但跟电线杆找话题的确是有点儿强人所难,正清清嗓子准备让他先进门,就见陈林虎对着猫沉稳地点了点头。
“嗯。”陈林虎语气镇定,“你也晚上好。”
张训心里过电一样敞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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