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都会记账还不会写字呀?”
祝富华深吸了一口气,说:“会写几个,我怕写错了。”
女人放下碗站了起来,她从拥挤的货架之间出去,在门口用方言大喊着:“妹妹,妹妹,你进来帮妈妈做事。”
妹妹是她家小女儿的乳名,小姑娘也就七八岁,长得瘦瘦黑黑,有一双微凹的眼睛,她穿着背心短裤跑进来,拿起笔站在祝富华的面前,女人说:“你听叔叔说,叔叔说什么你写什么。”
“好。”
外面的天空很黑,空气还是热的,甚至比晴朗的时候更热,祝富华抬起手擦着腮边的汗,他说什么,小姑娘就写什么,小姑娘问什么,他就答什么。
是第二天早晨拿到火车票的,男老板排了大半夜的队,祝富华想多给他劳务费,他却只收了一半,男人说:“祝老板,要是你有老乡过来,接客人、买票、带着游玩,我都可以的。”
“好,要是有人来深圳,我就让他们来找你。”
祝富华把火车票放进皱皱巴巴的烟盒里,把烟盒塞在裤袋里,他步行去外面的大路上转了一圈,那一片全都是买衣服鞋子的商业街,火车今天夜里就要出发了,祝富华想给许久没见的陈淮水带一件礼物。
下雨了,一切声音都被压抑在嘈杂的水声里,水像帘子一样从屋檐上落下,买好了礼物,在店铺里躲雨祝富华将烟盒拿了出来,他端详着那张火车票,人还在这里,可心早就没有头绪地飘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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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觉醒来,视野中全都是广袤的平原,没了那么多叶子宽阔的树,也没了高楼大厦,祝富华险些一头撞在了车窗玻璃上,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帆布挎包,尽力吞咽口水。
是有太阳的,那种下午才有的太阳,虽然偏斜,但仍旧热烈。
祝富华拧开水壶,把热水倒进水壶盖子里,吹了吹,再尝一口,他发现水没有想象得那么烫,因此又一连喝了好几口。
祝富华从挎包里翻出了崭新的钱夹,钱夹一打开,映入眼帘的就是陈淮水的那张旧照片,那时的他青葱又文雅,爱交朋友,爱出去玩,和谁都能聊几句,可是现在呢,吴月玲说他谁都不愿意见了。
祝富华合上了钱夹,用手心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,他一吸气,又颤抖着呼出去,身边坐着的女人抱着婴儿,婴儿沉睡在女人怀里。
她说:“小伙子,别哭了,哎,你别哭了。”
女人塞来半串紫红的葡萄,低声说:“吃吧,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,看你哭,我都要心疼了。”
“谢谢,谢谢姨。”
“不谢,”女人爽朗地笑了一声,说道,“出门在外都不容易,我儿子媳妇在也是在深圳闯荡的,这不,我把小孙子带回家照顾,他们小两口顾不上。”
紫红色的葡萄,味道酸甜,听女人说话的时候,祝富华咀嚼着一颗,这种味道使他想起了空司大院里种的葡萄,那时候陈淮水偷偷摘来送给他吃,满满一篮子,颜色比这些还漂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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