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攥拳:“差一点儿就猜对了!”
“……希望你下次运气好点。”我说,“坐下吧,记住这个式子,考试时候写错了别找我哭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她坐下,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我,蓝色的头发蓬松打卷,像朵雾蒙蒙的蘑菇。
女孩子叫连俊雅,新传学院大二的学生,性格活泼开朗。我记住她,因为她十天半个月换一次发色,像一颗行走的彩虹糖。
可能是我脾气较温和的缘故,我教的学生不仅不怕我,还经常和我开一些小玩笑。
我瞥了窗外一眼,阶梯教室是一楼,窗户旁茂盛的竹林和灌木丛,一只圆滚滚的胖喜鹊尾巴一翘一翘的站在窗沿。阳光穿过杨树和梧桐树的枝叶,照进窗内,落下圆形的光斑。
美好而平静的下午,学生们埋头演算我发下去的课堂检测题,沙沙的写字声络绎不绝,我翻开一页书,折个角。
“啪嗒。”
第一排左边的女生不小心碰掉了笔帽,她小声的惊呼,扶着椅子蹲下,伸长手臂捡拾笔帽。
时间流速变慢,慢慢悠悠,摇摇晃晃,结成一张无知无觉的蛛网,将我裹在其中,挣脱不得。
突然,“叮——”
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,像一把锋利的长剑,出其不意,把我钉死在蛛网中间。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如此尖锐,啸叫着穿透我的耳膜,直接捶打我的灵魂。
我拿起手机,只一眼,呼吸便停住,【宁清死了。】
短信是我老同学王睿皓发来的,我俩都读博士,我读的全日制,他读的在职。理学院拢共没几个人,我俩虽然不是一个专业,但总能食堂打饭时碰面。
王睿皓就职于市公安局,和宁清一个系统,他的消息比我灵通得多,我托他暗地里多关照宁清。
哪知宁清死了。
半个月前,宁清找我喝酒,说要去云南出任务,回来给我带上好的菌子煲汤。
放下手机,我不知道我的脸色如何,讲台下写完测验的学生探头探脑,看到我,缩缩脖子,老实地垂下脑袋。
“写完就交上来吧。”我的声音有些飘忽,我清了下嗓子,重复一遍,“交完可以下课了。”
过了一会儿,有胆子大的学生带头站起来交作业。平常都是连俊雅第一个交作业,今个儿她反倒磨磨蹭蹭等教室里没多少人了才站起身,走到讲台旁,轻轻放下作业纸,小声问我:“老师,你不舒服吗?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,我脑子发蒙,像有无数根尖锐的刺扎进脑中,偏生我喊不出来,也哭不出来。我本能地微笑,安抚她:“没有。”
她不放心地看了我好几眼,趿拉着脚步走出教室。
学生们稀稀拉拉走完,我收拾好作业纸,拿上书,背起包,离开空荡荡的阶梯教室。
迈出教学楼,阳光照在我的胳膊,我缩了一下指尖,蜷进袖子里,阳春三月,冷得仿若深冬。
大学校园里的路大多双车道,半封闭式管理,车不能随便进出,双车道不算拥挤。马路两边粗壮的树木,约有一人双臂展开抱住的直径。津门大学,天津市的一座百年老校,郁郁葱葱的树木陪在津大左右,宁清常与我漫步校园,感叹自己竟然在工作中拥有进入津大学习的机会。
我和宁清都不是天津本地人,巧合的是,我们都选择定居天津。我喜欢天津,比北京悠闲舒适,比河北又多了繁华富裕。我是个懒惰的人,怕冷且讨厌潮湿,南方北方游览一圈,最后落脚天津,一个冬天有暖气的海滨城市,靠近北京,却不在北京,实在完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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