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沉沉的夜,山脉起伏的轮廓犹如巨龙盘踞,一片一片的森林渲染成大块大块深浅交杂的色斑。月如银盘,悬挂于天幕,周围星子如河流反射的光点,或汇聚或分散。时不时有云朵遮蔽,仿若小船行驶其中。
方庭珩坐在谢堂燕对面,盯着谢老板半晌没动弹。
谢堂燕警觉地说:“你别打坏主意,缆车会翻的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方庭珩一口否认。
信你有鬼,谢堂燕转移话题,讲起自己的过去:“我外婆家在岐城,小时候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清了,就记得一件事。”他抿唇,冒出一个笑,“我妈学自行车,她让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。我没扶稳,差点掉下来,我妈吓了一跳。我没哭,她哭得像个花脸猫。”
方庭珩安静地听着,眼珠里是温柔的流光。
“后来我爸不得不买个蛋糕哄她。”谢堂燕的语气怀念极了,这是他第一次在方庭珩面前提起父母生前的旧时光,“我折了一颗星星送给她,她才破涕为笑。傻兮兮的。”谢堂燕捻了一下指尖,继续说,“从那时候,我就在想,我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
“这让我想起我爸妈。”方庭珩说,“我妈妈是侦察兵,一次训练受伤,被送到我爸爸手底下诊治。她倔强得很,还没好全就着急出院,被我爸爸训了一顿。然后她就看上我爸爸了,类似于……”方庭珩转换语气,活灵活现地模仿,“男人,你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
谢堂燕让他的语气逗得直乐:“霸道军官的俏军医。”
“差不多。”方庭珩耸肩,“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。”
“明明是你推荐给我的。”谢堂燕拽回话题,“然后呢?”
“得罪,不是,引起一个侦察兵的注意的后果挺……那啥的。”方庭珩说,“尤其是我妈突然蹿出来打退一个医闹之后,我爸简直惊呆了。他给我讲这个故事至少五遍,我妈如何神兵天降打退了两个持刀的人。”
谢堂燕听着有趣,起码比外面黑咕隆咚的景色有趣多了,他问:“然后你爸就芳心暗许了?”
“半推半就吧。”方庭珩舌尖抵着上颚发出“啧”的一声,“他是个很没有原则的人,第二天买了一束鲜花送部队去了,写了一张明信片‘南宫教官,谈恋爱吗?’,没眼看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我知道你这个死缠烂打的劲儿遗传谁了。”谢堂燕说。
“什么死缠烂打,难道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?”方庭珩一语道破本质。
“……”谢堂燕心虚地闭上嘴巴。
缆车晃晃悠悠到达半山腰,谢堂燕忙不迭地跳出车厢,接过王代双递来的零食包:“谢谢。”
“四点半餐厅集合。”欧阳晴说。
“好嘞。”众人应道,然后四散开来各找各的房间休息。
飞机加汽车加缆车的折腾一路,饶是白天补了一觉的谢堂燕和方庭珩也有点困了。
刷卡进门洗澡,谢堂燕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湿漉漉的鸟窝头发垂下一缕,他揉揉眼睛,看着披浴巾的方庭珩走出盥洗室,漫不经心地说:“五月底,你跟我回一趟岐城吧,我想给我爸妈扫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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