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在人群中茫然立了半晌,耳边突兀地响起熟悉的男声:“陆言?”
谢顶的中年男人被两名警员推搡着带入门内,三人纷纷停住脚,诧异回头。
陆言循声看过去,心里一沉,认命地闭上眼睛:“邱班长。”
男警员立刻上前一步,扣住他手腕,厉声问:“你就是陆言?”
陆言抿直唇线,鼓起腮帮子呼出口气,一时没有回应。
大厅内所有办公人员一齐朝门口望来,记者、看客围堵在门外,场面一度失控混乱。
邱班长坐在办公桌前等待笔录,他满脸担忧,时不时瞄一眼陆言,见对方被警员扣压住肩膀,正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。
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浮浮沉沉,经过铁栅栏时,一个踉跄,陆言扶了下墙,拐角处几人的议论在越渐安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听说撞死的是个富商的儿子,老来得子,还没成年,真是太可怜了。”
“赔钱的话,最多也就赔个六十多万,富商能稀罕这点儿小钱?”
“那可是一条人命啊,如果对方真想让肇事司机血债血偿,这案子说不好会怎么判呢。”
“无期徒刑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无期徒刑。
陆言脸色“唰”的惨白,霎时慌了,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,转身跑向杵在大门口怔忡发愣的叶北,拼了命大嚷道:“叶北,我要回家!我不想坐一辈子牢,我要回家!”
围拢在身后的人群破开一个豁口,一对儿夫妻相互搀扶着迈进警局大厅,女人哭花了脸上的妆容,神色憔悴不堪,眼角堆砌的鱼尾纹明显昭示着,她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。
听见喊叫声,女人震惊地抬起头,一记眼刀劈过去,像是要把不远处的陆言千刀万剐,她咬牙切齿地说:“是你,撞死了我儿子……是你!”
这时,叶北倏地转过身,“咚”的一声巨响,跪在了这对夫妻面前。
他反复呢喃着“对不起”,泪水顺着脸颊滑向下颌:“真的对不起。”
“对不起?”女人用力甩开丈夫的手,扬起名贵的鳄鱼皮包砸向叶北,额角处一瞬见血,“说几句对不起就他妈完了吗?你们以为就这么简单吗?我……我要你们赔我儿子的命!”
陆言被扑上来的警员摁倒在地,鼻梁磕伤了,痛的他“呜呜”地哭着。
叶北不管不顾地攥住女人的裤脚,一味哀求道:“求求您了,饶了陆言吧,他不是故意的,他真的不是故意的,我求求您们了……”
锁骨被人恶狠狠地踹了一脚,上半身笔直向后倾倒,叶北绝望地躺在地上,大厅内的警员一股脑儿朝他们聚集过来。
“你们不是故意的,我儿子才十七岁,他又做错了什么?”男人揽过妻子的肩膀,面目狰狞地指了指叶北,转而又指向泪流满面的陆言,语气决绝,“我要姓陆的偿命,再不济,我会请最好的律师,至少让他坐穿牢底!”
叶北跪坐在警局大门前,表情犹如一滩死水,他半阖着眼睑,望向离他越来越远的陆言。
周遭事物的轮廓逐渐在视网膜上放大成一片斑驳的虚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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