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语气平常,我却失落了。
她家里是寻常的叁层小洋楼,我在门口探着身子犹豫着,一南把花盆放到茶几上,过来拉我的手。她的手温热,指尖有一瞬划过我的手心,我忍着心里的痒跟她进了她的房间。房间里很宽敞,她的床头贴着一张熟悉的照片,我多看了两眼,一南便讨好地对我笑。
“是运动会上某只倔强的小猫咪。”
我的心一下慌乱,摸着床边坐到了床上,这个房间里满是一南的气味和颜色。我思考着她那句话的意思,但好像没什么可思考的。只简单想了想便没有意思。在我眼神打量房间的时候一南开门出去,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盘叁角蛋糕。见我投来视线,略带抱歉地弯了下眼。
“家里没找到生日蜡烛。”
我第一次过生日,没什么经验,只跟着一南的步骤,她唱歌我听着,她叫我许愿我就闭上眼。我双手轻贴,想,我希望她喜欢我。
作为回报,我给一南辅导了作业。我同她一起坐在她的书桌前,看她一向尽收眼底的城市风景,点她用来照明的灯,迷迷糊糊到了天黑。抬起头看到一片霓虹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声。
我把自己的作业留给一南,匆忙地赶黑路回家。一路上忍不住地想起一南,她唱生日歌的嗓音,她送的栀子,她说起我时脸上似有似无的宠溺。我迷恋那种眷顾。可离家越近,我心里越恐惧。
如我所想,父亲的巴掌如约而至。我已经麻木,我疼过很疼的伤,这意料中的更没法击溃我,只在心里蓄满了怒意。
夜晚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和昏暗的灯光哀忧脸上的青紫,明天会被很多人看到,那没什么,但是一南也会看到。
我捂着脸睡得不踏实,早上起的比平常迟,习惯了空无一人,在厨房见到父亲便一下清醒。我听他咀嚼和大口喝粥的粗鲁,于是把洗漱的声音弄得很大。没什么可讲究的,我洗得快,他吃的更快。我从水池回过身父亲已经出去了,空碗上摆着筷子,碗边一堆蒜皮。一张50元纸币铺在油光桌面一角。
我拿钱什么都没买,只到药店买了一袋口罩,罩住自己大半张脸。今天迟到了,一南好像也迟到了。但我的作业被谁带过来交上去了。我捧着书读了一整个剩下的早读课,门口迟迟不见一南的身影。
语文课,一南没来,老师讲了苏州园林,我便想到昨天一南站在校门口,我看过去时看到的一颗树。第叁节课她还没坐在座位上,我便猜到她大概不会来了,毕竟她经常翘课。
放学在食堂打饭,我习惯一个人的时候,不论在做什么都会走点神,想东想西。我正想着一道数学题,有人喊我的名字。打菜的勺子在我手里抖了一下,因为怕错过什么人,我立即便回过头。
一个小学校友,不算很熟。他手里攥着零食,模样黑了不少,朝我摆完手就扭头跟同行的人走了。
今天去食堂时也晚了,没打到爱吃的菜,廖廖食了几口汤饭,食不知味。突然想起来,一南好像从来没在上午翘过什么课。
自那以后,我就没在校园里见过她,没再课上走神看过她的后脑勺。她大概是搬走了,只是没和我说。
后来有一次家里停电,花盆被父亲踢烂了,栀子被我勉强种到了后门。我总在学习,渐渐忘了去几天看它一回。
秋季阴雨绵绵,夜晚开着窗做功课,隐隐约约总能闻到栀子花混着泥土的清香。我大概是困了,闻着花香更是困,但还是做完功课才睡。
雨季终于过了,奶奶要摘柿子腌渍。我替她爬树,摘柿子的时候摇掉了一地叶,柿子树变得光秃秃的。在高高的树丫间看见墙角的栀子,我下来时便去看望它。
坠在它枝头的独花已经腐烂,黄坨的遗体爬了蝇虫几只,我望着叹了口气。脑海突现一句话:
虽闻花香,未见花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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