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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晏然盯了他片刻,忽然站起身:“既然如此,朕也不为难季统领了。”

她从座位上缓缓步下,袍袖拂过地面的砖花,等走到季跃身边时,五根修长的手指慢慢松开,一颗颗棋子从指缝中掉落了下来。

那些棋子是红色的琉璃所制,望之宛如一团凝固了的血水,跌落地面时发出的每一声响,都令池仪等人心中的寒意更深一层。

温晏然将手中最后七颗棋子掷在对方面前,笑:“东阳伯配享太庙,曾有功于社稷,既然如此,就留季氏一点血脉。”

——东阳伯就是季氏的先祖。

季跃闻言,轻松之下又有些失神,他看着前方的地板跟皇帝衣裳的下摆,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。

“……陛下金口玉言,罪臣,谢陛下开恩。”

温晏然微笑:“自然一言九鼎。”她的语气颇为温柔,“令姑据说是被內监带人勒杀,然先帝驾崩后,并无殉葬旨意,宫内亦是妃嫔皆存,为何独独苛待于季氏,其中缘由,季统领要不要为朕解惑啊?”

季跃闻言,身躯微微晃动,面上一片衰败之色。

他家族世代在建平为官,统领禁军,受温氏恩德太深,要没有足够的理由,就算发起叛逆,也很难得人心。

季跃闭了闭眼,低声:“当日陛下要罪臣的姑母入宫,本是打算以其为质,后来两相妥协之下,将姑母暂且安置在了道观内。”

当皇帝的难免疑心重,先帝虽然对季跃委以重任,但也不会不加以掣肘。

温晏然扫了季跃一眼,心中有数:“请钟校尉把季统领带下去罢。”

其实季氏的谎话存在很明显的破绽,可信度本来不高,但说是先帝做的,顿时就可信起来。

——先帝昔年刚登基时还一副想要励精图治的模样,等坐稳皇位后,就日渐昏聩起来,朝中目前正在商议对方的谥号,没一个寓意美好的,据温晏然所知,最后多半会定为“厉”字。

*

先帝驾崩之后,有资格在乾元殿内哭灵的大臣们每天都得入朝,除了抒发对先帝离世的悲痛之情之外,也顺带着跟同僚们进行点信息交流。

韩拾荆刚进宫时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,等从相熟的同僚那边了解到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,更是面如土色,膝盖发软,情不自禁向着灵柩的方向给先帝行了一个扎扎实实的大礼。

众人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一时间居然不知该从何议论起——禁军中卫统领季跃夜间带人闯宫,想要犯上作乱,却反而被新帝尽数拿下,此事纵然有国师作证,大臣们也依旧有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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