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过楼梯转角,她看见闻珩。
他往上,抬头,看见她,停下。
她往下,低头,看见他,也停。
楼梯间墙壁墙皮掉落,上了年头的感应灯散发着微弱的、昏黄的光,吸引几只飞蛾赴火。
隔着锈迹斑驳的铁质旧栏杆,光影碎成一明一暗的两半。
尤语宁在暗,看见光明之中,他身穿宽松白色衬衫,眉眼英挺,红唇黑发,肩宽腰窄,身高腿长,仿佛意气风发的少年,一如九年前的那个早晨。
只是今夜,她想跟他私奔。
她抬起右脚。
平台梁上的窗户开了一半,仲春末尾,夜里的风开始有了些初夏即将来临的气息。
也在这个瞬间。
尤语宁想起五楼上,扒着楼梯栏杆往下看的任莲,一瞬清醒。
就像是萍水相逢,陌路之人,她故作镇定地放下刚刚抬起的那只脚,踩上下一步台阶。
一步、一步,走到那片光明里。
这样面对面,近在咫尺的距离。
比他高一级台阶,不用再像平时一般抬头仰望,只需平视。
第一次。
多年来,尤语宁第一次读懂,他看向她时,深情的眼神。
楼梯狭窄,他挡住所有去路。
“抱歉。”她说,“借过。”
闻珩定定地看着她,眼里碎了一整个宇宙的星光。
良久,他说——
“不借。”
“这位先生。”尤语宁忍住想哭的冲动,“或许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。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我并非对你有意,也从未对你有过丁点妄想。换句话说,我真是讨厌极了,每一次,和你的偶遇。”
说完这一句,尤语宁再难面对他,匆匆穿过他身侧,身体短暂相贴,就此别过。
柔软白色针织外套下摆拂过锈迹斑驳铁栏杆,木制纽扣碰得叮铃哐当地响,鞋底叩击水泥地面,夜色仓皇逃窜,咚咚响声掩盖慌乱心跳。
闻珩没回头。
背后手指一按,玫瑰花瓣下尖刺扎了手,指腹冒出粒血珠。
尖锐的痛感,不及心口半分。
他千挑万选,在偌大的玫瑰庄园里采了十一朵勉强配她的白玫瑰,又在临出门时,一朵一朵比对,选了最新鲜,最漂亮的那一朵。
也是这一朵,没送出去,还扎了他的手。
抱歉,借过。
这九年,她与他说过最多的话。
运动会时,故意挡住她去检录的小道,她说:“抱歉,借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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