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
牧衡踏上石阶,回望天光,吩咐道:“今夜必降大雪,着人告知女郎一声,不需在止车门等候,早些归家即可。”
“是,奴记下,这就去。”
声止风起,渐有刺骨之意,来往宫奴皆发颤,远处青绿山脉覆有雪盖。
牧衡静观片刻,扶袍入殿,
殿中炉火旺盛,寂静万分,唯有数位宦官拨香添盏,不见任何奢靡之景,主案上除却一方玉印贵重,余下皆十分寻常。
牧衡跪坐于偏案,透过屏风帐幔,隐约得见君王身影。
刘期一身素袍,发髻微乱,从中走来。
“雪臣久候,孤唤你来,想必你已有所猜测。张启入朝,使众臣躁动不已,此人生于士族,害其全家被灭,来到平玄不知愧疚,四处宣扬家世,心狠手辣不能重用,众臣明知,仍这般行事,意复士族官员地位。可惜吾儿愚蠢,不明事理。”
牧衡抬眸道:“有王上在,张启等人难以成事。太子尚年少,待日后多加教导,必不会如此。”
“孤其实,并未将张启放在心上,不忠不义之人,杀了又何妨。只是慨叹,天下未平,战火频起,众臣不以国事为重,反倒行狭隘之事,使孤痛恨万分。太子不能留在平玄,需随军而行,否则百姓将会受苦啊。”
刘期说着,坐于案旁,“还忆竹林,孤曾拜鹤行为师,才有今日见识,待攻下齐国太子继位后,还需他来教。随军的事,还得雪臣费心。”
平玄数月来,刘期病情未能好转,却不再着急医治。在朝中频频调动官职,拟招下令诸多,皆为储嗣继位铺路。
此言在牧衡听来,竟有托付之意。
半晌,他才呼出一口气,“臣领旨。”
刘期笑笑,再言时,避开了他的视线。
“誓师后,孤想再看看前锋将士,与鹤行他们一别数月,竟有经年之感。孤明白,两湘之地易守难攻,定要分拨进攻,但孤还是想先汇合三军。”
牧衡袖下的手倏地一僵,沉默良久。
然而刘期好似并不在意他的回答,又说了许多军政要事。
待到门外宦官进来添茶,一声“雪下大了”,才止住他话音。
刘期微叹,拿起玉印递至牧衡手中。
“女郎在魏,功劳万千,朝中不能以军功厚禄相授,曾见你在太极殿前为女郎而跪,敬她一身风骨,不想她受辱,想必雪臣敬爱其人,早想替她邀功,可惜孤病榻之身,估计耽搁了此事。但大魏不能亏待有功之人,孤也想全你心意,替她收下吧。”
“孤已下令,魏国境内,见此印者,如见诸侯。”
那枚玉印,其上清晰地刻着“修竹之姿,誉流邦国”八字,字骨瘦劲风流,牧衡一眼就看出,是刘期亲刻。
牧衡接过玉印,叩谢时只觉肺腑钝痛,仿佛每一划都刻落在心。
君王不顾头疾烦忧,为女郎亲刻,仅为全他心意。
“臣……谢王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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