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一针下去,苏敬中就看出女儿手法的不同。女儿用的不是往常的针法,且动作更为娴熟精准,行云流水般将银针扎进穴位之中。
“满儿,你这套针法是哪里学的?”他问。
“无意间得到的。”苏离扎下最后一针,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他,“爹,你相信我,我一定会治好你的。”
苏敬中眼神柔和,心中越发不舍。他有慈爱的母亲、青梅竹马的娇妻、懂事孝顺的一双儿女。他一点也不想死,他想给母亲养老送终、想和妻子白头到老,更想看到儿女们成家生子。
可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,他真的已经时日无多。“满儿,生死有命,不能强求。有你这样的女儿,爹此生无憾。”
说话的功夫,他感觉自己的膝盖以下疼得越发厉害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以忍受。他双手死死抓在椅子上,生怕让妻女看出端倪。
苏离看到他额头的汗,道:“爹,你忍一忍。”
经年的毒已经入了骨髓,要想逼出来绝非易事。那种痛像在撕扯着骨肉血液中侵附的杂物,堪比抽筋剥皮之痛。
杜沉香忧心又心疼,“满儿,你…”
她想说什么,又说不出来。都到这个地步了,说什么都没用。满儿是个孝顺的孩子,如果不尽全力试一试,恐怕也不会安心。既然如此,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不留遗憾。
一刻钟过后,苏敬中已快撑不住。他感觉膝盖以下疼得几乎麻木,十个脚趾更是从红肿到乌黑。
苏离见时机已到,取出一根银针扎进他的大脚趾正中,然后用力挤压,乌黑的毒血冒出来,散发出腥臭的气味。她将乌黑的血水挤进瓷瓶中,一滴也不愿放过。十个脚趾逐一采完毒血之后,苏敬中瘦弱的身体已经脱力。
杜沉香的心疼得无法呼吸,抱着丈夫泪如雨下。
苏闻不知何时进来,眼眶发红双拳紧握。他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悲痛,痛恨自己不能为父亲分担痛苦。
“哥哥,你抱父亲回屋歇息。”苏离擦着额头的汗,对他说。
苏敬中个子很高,如今瘦得不成人形。苏闻轻而易举就将人抱了起来,小心翼翼地朝屋内走去。杜沉香跟着他们,小声叮嘱着什么。
苏离眼睛涩得厉害,她记得小时候父亲抱着自己,母亲牵着哥哥,一家四口每日来回在去祖母院子的路上。那时候父亲在她的眼里如松柏一样挺拔,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。而那时的母亲温柔娇美小鸟依人,说话都是轻声细语,与现在泼辣刚烈的性子完全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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