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罗刹般的盯住我,冷笑连连:如果你死了,死了也好,我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吃进肚子里,和我的肉长在一起,把你的血当甘露饮用。再把你的皮和骨做成傀儡,心肝上都要刻上我的名字,抱着你睡觉。等我死了,再把你抱进棺材,和我绑在一块,永生永世都不得分离。
他的眼神这样疯狂。
我浑身毛骨悚然,牙齿咯咯乱颤,推着他:你疯了,你这个疯子。
你是爱着我的,对不对?他抓住我道,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,有过缠绵,你是喜欢的,喜欢我的。
我冷笑:若不是靠着那些药物,你能人道么?你这辈子也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可怜奴才,只能一辈子孤独的老死在宫中。不,你不会孤独,还有太后陪着你,你们两个人一起,白头偕老。
他的眼里是一片荒芜的死灰。
爱和恨是这么的强大,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,也能一句话就置对方于死地。
桌上的凤冠嫁衣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,烛火跌在地上,火芯子跳跃两下,晃着他面目狰狞的脸,一切陷入黑暗中。
我听见衣帛撕裂的声音,随着我的心一起支离破碎。
不知多久过后,响起他闷闷的喑哑:无忧,你哭一哭吧,你哭一声,我便放了你。
我在他面前是极娇气的,父皇母妃面前要装端庄懂事不能放纵,宫人们都奉我为主不敢过昵。只有如意,受了委屈要抱着他哭闹,想要什么东西哭着讨就有,好像我这一生的眼泪,都要送与他。
从芙蓉川奔回的那个雨夜,泪就再也难掉下来。此刻,纵使我疼的咬牙颤抖,也憋不出一滴眼泪。
他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。
我的泪,洪水般倾泻而出,沿着眼角淌入发间。
大庆殿歌舞升平,喧天箫鼓,我被人搀扶上高阁,底下是乌鸦鸦的内戚外臣和平民。
春风舒卷,抚着沉甸甸的衣袖,头上璎珞作响,低着头,依次跪拜过皇太后和皇上皇后,母妃知道我出嫁北宛,只捎带了一句话,郁郁青青,长过千寻。我朝陵寝遥遥一拜,长揖作别。
命妇在前引领升舆,三司开路,执扫具,金银水桶,开导洒扫。天文官唱和祝词,紫衫卷脚的天武官抬着数百抬嫁妆,随后是珍珠绫罗头面宫女骑马执青盖。
我被扶着登上渗金铜铸云凤舆,铭瑜骑着马在旁,眼里含着泪。皇后乘轿亲送,后头跟着一群莺莺燕燕内外命妇。
出宣德门,御街肃穆,仪仗缓缓前行,礼乐大盛,万民夹道。
我听不见任何声响,两侧依依杨柳,夹道花艳相杂,雪絮团团被众人踩在脚下,又风一阵的吹过去,滚滚飘在半空。
三千里暖春国土,十八载宫中芳华,到此落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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