驾驶座的车窗摇下半截,里头的人往外张望了眼,硕大的墨镜和防霾口罩遮挡住大半张面孔,然而目光交汇的瞬间,苏曼卿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。
……是简容。
谁也不清楚苏曼卿是什么时候和这位前市局法医主任达成的默契,更不知道她是怎样联系上简容,等到沈愔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时,苏曼卿已经动作轻快地穿过马路,一只脚踩进墙角暗影里。
她的身后是这一天最绚烂的阳光,身前是浓重的化不开的暗影,而她只要再往前一步,就会彻底融化在暗无天日中。
就在这时,马路对面突然传来怒吼声:“苏曼卿!你给我回来!”
苏曼卿堪堪碰到车门的手指登时僵住,她抬起头,从车窗玻璃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此时交通灯已经转绿,车水马龙川流不息,人为地画出一条楚河汉界。沈愔过不来,只能站在马路对面焦急的呼唤:“阿卿!”
苏曼卿被那声称呼猝不及防地戳中心脏,指尖过电似的一颤,居然没了拉开车门的力气。
“为什么要追来呢?”她想,“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海里,不是最好的结局吗?”
她从小生长在畸形的环境中,就像一株暗角里的绿萝,天长地久,已经习惯了暗无天日,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光明和平共处。
当她裹着“夏怀真”的画皮时,尚且能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人,像大多数同龄女孩一样混迹在普通人之间,过着正常人的生活。
可伪装终究不是“真相”,当这层单薄的“画皮”被神父和警方联手撕开后,她即使再不情愿,也不得不面对事实——她是个长在毒窝里的活怪物,哪怕言行举止和常人无异,依然改变不了“怪胎”的本质。
更别提她还背着一箩筐解释不清、也没法解释的“历史问题”,哪怕有“将功赎罪”这个说法,但功算多少,罪算多少,简直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。
苏曼卿不想和警方掰扯,更经不起秋后算账,她只能选择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:一走了之!
苏曼卿在神父身边多年,当然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。她和简容联手,早已铺出一张无孔不入的“网”,想要避开警方的眼线不是什么难事。而她只要从警方的天罗地网中杀出重围,往后就像鱼归江河,茫茫人海,何处不能容身?
苏曼卿是这么打算的,也为自己的“功成身退”做了充足的准备,可惜她算准一切,唯独漏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——沈愔。
这一点要命的疏漏就像钉在蛇身七寸上的铁锥,令她将发未发的一步卡在光与影之间,从此进退维谷,两厢煎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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