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孜这才想起来,他们还没把案子原原本本的告诉Lou,她觉得奇怪,Lou居然也没问,一直到现在。想到Lou是Eli的旧识,也不知道他们有多深的交情,她考虑了很久应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,最后选了最简略的方式:“去年九月,Eli York回到纽约的第一天就死在自己的公寓里了,警察认为是谋杀,方杰雯从前的一个朋友受到了指控。”
Lou静静的听着,一点都不吃惊,转过头来看着李孜,对她说:“这个结局,我早就想到了。”
22.墓志铭
Lou是个很矮很胖的人,她小时候有段时间曾经为此自卑过,但现在已经能大大方方的拿自己的身高体重打趣了。许多病人都听到过她当笑话讲得一段话:“我弟弟一米八十二,只有六十五公斤重,我很久都想不通,为什么吃一样东西,我长成这样,而他却那么高那么瘦。后来我总算明白了,我们从福建搬来法国的时候,我已经十六了,他只有十岁,那些取代豆浆豆腐乳的牛奶起司花生酱在我身上变成了脂肪,在他身上却长成了骨头。”
这番话,Lou对方杰雯也讲过,她觉着这姑娘很可怜,这样年轻漂亮,却就要死了。她以为杰雯会害怕,总想说些什么让她高兴起来。结果却发现这个年轻的、漂亮的、快要死了的姑娘比她看得还要开,反过来安慰Lou,半开玩笑的说Lou算是她看到过的两百斤的人里面比较显瘦的,还总喜欢用一台很大的经典款宝丽莱相机给Lou照像。
在南特养了一段时间的病之后,杰雯反而变得圆润了不少,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少有的稍纵即逝的娇艳,不再像个模特,更像个真真切切的女人了。而Eli总是穿着洗过没有熨平的牛津纺衬衣、牛仔裤和威尔森网球鞋,和他第一次到医院来的时候判若两人。就Lou所知,他停掉了手上所有的工作,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公寓,只为照顾杰雯,甚至还去上了急救课,并且在他们住的地方备了一台傻瓜式自动体外除颤器。Lou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样坚持,而杰雯也再没说过要赶他走的话。
每次杰雯身体好一些,Eli便会带她出去,去不了很远的地方,却也已经把卢瓦河谷地区值得一去的地方都走遍了——他们去达昂布瓦斯看达芬奇的墓地,香堡,雪瓦尼城堡,圣-皮埃尔和圣-保罗大教堂,在布列塔尼公爵城堡搭乘敞篷四轮马车,去小荷兰市场,或是维阿尔木广场上的跳蚤市场买东西,傍晚时分,夕阳渐渐将河流染成红色,坐在卢瓦河河岸的露天咖啡馆,看着满载各种热带原木的巨大货轮在眼前来来往往。
每周一到两次,Eli送杰雯来医院复诊,偶尔碰到Lou就会跟她说起路上发生的事。都是些极小的事情,比如杰雯在Georges-Gautier甜品店看着各种各样的蛋白杏仁饼和水果香糖流连忘返,最后又买了一大板巧克力。接待他们的店员是个白发的老头儿,跟她说笑:“千万别一下子都吃了哦。”那语气就好像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。
而她也就像个小孩子似的笑着回答:“知道了,但我们是两个人啊。”
或是在埃尔德勒河的游船上,相邻的位子上坐着一伙儿游学的美国人,全都长得白而圆润,仗着讲的是外国话,一路上聒噪个不休不歇,斜睨着他们说道:那个女孩子真美,那家伙真走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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