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过到四月份,空气逐渐变得温暖清甜。白色婴儿床,绗缝出德雷斯顿图案的白色小罩被,纱帐,摇椅,小衣橱,换尿布的桌子,兔子、小狮子、猩猩、老虎、长颈鹿和河马玩具,渐渐的放满了整个屋子。我长时间的坐在那间房间里,看着墙上的图画想象,将要生活在这个房间里的小宝宝会是怎么个模样。有的时候,甚至会把着围栏看空空的小床。偶尔Lyle也会加入进来,跟我做一样的傻事,默不出声的看上好一会儿,好像里面真的睡着个小孩子似的。
产前检查仍旧是一个月一次。虽然我觉得自己又笨重又浮肿,但医生每一次都说我体重增加的有些慢,提醒我注意饮食,还做了额外的几次超声波检查胎儿是不是在正常发育,总算我的Caresse长得挺好的。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验出来贫血;不断涨大的子宫压迫到我身体里某条神经或是某根血管,做有些姿势的时候会突然心跳很快,甚至觉得心悸;激素的变化还让血管变得异常脆弱。
四月的一个晚上,我换好衣服准备跟Lyle去一个酒会,突然觉得鼻子里有东西,抽了条纸巾擦了一下,大滴大滴的血从鼻子里涌出来,沾到衣服上,落在更衣室的地板上,怎么也止不住。他抱我到床上,叫Damala拿来湿毛巾敷,又打电话叫了医生。因为刚刚验过血,医生到了之后,看过最近的一张验血单说没有大碍,只是伤到毛细血管所以出鼻血而已。我换了睡衣,鼻孔里塞了一团棉花躺在床上,他坐在床边陪我,但身上仍旧穿着出门的衣服。
“我没事了,你自己去吧。”我跟他客气。
“乖一点,早点睡觉,不用等我。”他亲了亲我的脸颊,回答。我没想到,他真的会走了。
半夜里,我被嘴里腥咸的味道弄醒。鼻血又在不断的涌出来,白色枕套上已经殷红的一滩,我赶紧扬起脸,血流到喉咙里,咕咚咕咚的咽都来不及。Lyle还没回来,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,伸手到床头柜上抓过一大把纸巾捂住鼻子,加了件衣服,出去叫醒Damala,瓮声瓮气地对她说:“对不起,吵醒你睡觉,麻烦叫辆车子陪我去医院好吗?”
其实急症室的医生也做不了什么,孕妇不能用大剂量的维生素K止血,确定鼻窦没有异常之后,给了我一个冰袋绑在脑门儿上。快三点的时候,Lyle也来了。我不想跟他讲话,他问我怎么了,我说很累了,而且头晕。四点钟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,他的车子泊在医院门口的路边,司机窝在驾驶座上睡觉,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违章停车的罚款单。
59) 左侧卧位
罚款单的金额是150美元,好像是违章停车的最高额度了,可能因为车子是很漂亮的凯迪拉克礼车,而且竟敢大模大样的停在医院门口的车道上。
从急诊室回家之后,我懒得说话,他也没有说对不起,或是任何道歉的话。只是第二天很早回家,进门的时候给我一只打着Chaumet印记的棕色绒面盒子。我看都没看,丝带也没解就扔进了衣橱的角落里。
不过,我们马上没有吵架,而是要到母亲节之前的那个礼拜。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,是因为那天,我刚刚给妈妈寄去一个Wolford的睡衣礼盒,祝节日快乐。那是五月份,天气逐渐热起来,变得湿润。我的体重接近一百十,脚和小腿明显水肿,腹围92厘米,逛街、散步或是孕检,除此之外,我很少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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