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怪异的光线中,他看到她了,靠着墙壁,席地而坐,像是在欣赏什么,又好像意识抽离,什么都没看见。
他攀着旭日旗滑下去,爬到她面前,双手拢住她的肩膀。她目光对着他,却认不出他来。他来不及确认她的状况,知道前面的两处出口都挤满了人,用浸湿的西装兜头裹住她,把她抱起,来往后台跑。他在剧场里混迹过很久,知道后门的出口一般设在什么地方。
他是爆炸之后第一个进到这里的,也是第一个救了人出去的,但也许还是晚了。从那道门撞出去,他只觉她身体越来越软,头靠在他的肩膀上,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影戏院后面的小路上,他看见常兴,已经从车上下来,正朝这里跑。
“开门!”他喊,“把车子发动起来,去医院!”
常兴看清是他,立刻转身拉开后排的车门,自己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。
他抱她进去,让她躺在后座上。车子开起来,他低头看她,双手抹去她脸上的血,一遍又一遍叫她:“欣愉,欣愉,欣愉……”
她竟真的醒来,甚至意识到,离这里最近的是北苏州河路上的公济医院。又是这奇异的命运,转了一圈带她回到最初的地方。
“停车……”她说,声音嘶哑,却清晰。
常兴听到,回头看一眼林翼。
林翼只当她已经糊涂了,无视她说的话,又对常兴重复了一遍:“去医院!”
“你不该把我救出来……”但她清楚地说下去,告诉他所有的理由,“刚才有很多人听到森山说那句话,是他主动提出让你离开东和影戏院的。现在他死了,你不会有嫌疑……
“还有,是我用玻璃刺死了他,不知道还会不会留下痕迹……”
“……如果烧掉了,就没有了,你不该把我救出来。”
烧掉。他忽然明白过来,她说的不光是森山,也是她自己,至少是她的这双手,她的指纹。
“你记住你说的话,你答应过我的,”她还在对他说,幽暗中看着他的眼睛,“你会做完这件事,一定可以做到的。不要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,你做的很好。哪怕是森山,他也相信过你。否则他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,你知道吗他说你破绽百出,其实只不过是恼羞成怒。你骗了他,他相信过你……”
她说着,竟笑起来。
而他抱着她,握着她的手,低头下去,前额抵在她的头发上,只想说,钟欣愉你为什么,为什么又让我面对这种选择
像是过了许久,他再开口,却是对常兴道:“停车。”
“阿哥……”常兴再一次回头,诧异地看着他。
他把通行证递过去,说:“不要去公济医院,去广安里,再另外给她找个医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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