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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时候走”她继续追下去。虽然欧战爆发,但葡萄牙仍旧保持中立,这个葡国治下的小岛便成了距离这里最近的“和平世界”。这并不是一条不可能的出路。她又一次地想,逃吧,一起走。

林翼却像是被她问住了,又笑起来,含糊作答:“等钱赚够了就走。”

什么时候才算够呢她忽然想起这句话,似乎是从前就问过的。方才的冲动不见了,她也像他那样说一半留一半:“我不打算再去美国了,只想见见知微,我等她回来。”

林翼似乎并不意外,却住了口,背靠到椅子背上,调开头去看着窗外。楼底下隐约传来萨克斯管奏出的旋律,以及贝斯弹拨的节奏,还有远处江海关大楼的钟声,敲了十二下。

他站起来,对她道:“宵禁了,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吧。”

钟欣愉对此并无异议,但他又加了一句:“保险箱里的东西随便拿多少都可以,密码你知道,知微不会介意的。”说罢,便走出房间,带上了门。

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,周围反而好像没有那么安静了。煤油炉还在烧着,房间里已经温暖起来,她听着变幻回旋的音乐,复盘方才的对话。知微不在,四个月,来不及了。但计划仍旧可以继续,也必须继续下去。

除去那些言语,林翼的面孔和双眼同样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。她发现很多时候自己无法分辨他眼神里的含义,是犹豫,疑惑,试探,还是沉迷

有那么短暂的一瞬,意识抽离,她从沙发上起身,打开床头柜的门,手伸进去,找到夹万的旋钮。

林翼说,密码你知道。

本能般的,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动,136,587,直到听见轻微的机械声,锁舌又一次弹开。

侧身在床沿上坐下来,拿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钞票。那气味是她熟悉的,算不得馨香,也不难闻。铜钿就是铜钿。

最下面压着一只马口铁的匣子,她摸到了,抽出来,好像一直都知道它就在那里。匣盖上陈旧的印花一点一点暴露在灯光之下,是外国城市的街景。小时候看见了也不认得,现在知道了,这画的是伦敦塔桥。还有上面印着的字母,一个很普通的英国牌子,Walker's。

匣子搁在膝上,手指轻抚,却没有打开。她知道里面有什么。

回忆涌来,她须得努力摒除,才能不被吞没。甚至感觉身后有人望着自己,可回头去看,才发现那只是化妆镜中的映像。

床对面有个梳妆台,嵌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,镜前摆着香水和脂粉,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和式晨衣。

钟欣愉望着那面镜子,仿佛可以看见一个人不着寸缕,从床上下来,走到梳妆台前,披上那件晨衣,绸缎衣摆随着动作飘起,又复平静,宛如一只大鸟收拢它黑色的双翅。而后,慢慢地化妆,慢慢地更衣,像一个即将粉墨登场的演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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