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哪儿做什么”知微警觉地问。
他还是平常的语气,说:“你做了什么,去跟人家讲清楚,该赔礼的赔礼,该赔钱的赔钱。”
知微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,提高声音辩解:“这件事是他自己不好!谁叫他欺负我,活该头发掉光做和尚!”
“闭嘴,现在就去。”钟庆年不听,拎着她出门。
“我不去!你放开我!就算到了那里,我还是骂他活该,活该没有头发,活该做和尚!”知微大喊大叫,拼命挣脱,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。
钟庆年一把抓住她,两只大手箍紧了放到地上,自己也蹲下身,双眼看着她说:“打架是一回事,这又是另一回事。你是我女儿,就得老老实实,堂堂正正的,事情做了就是做了,错就是错……”他忽然发现,有些事,他还是在意的。
“那我不做你女儿了!”知微脱口而出。
钟庆年听见,突然沉默。
欣愉在旁边站着,已经吓傻了。她可以感觉到那种气氛的变化,攥着知微的手摇了摇。那意思她们都明白,是要知微赶紧收回那句话。
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动气。而且,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,其实知微也会害怕。
“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了,走吧。”还是钟庆年先开了口,起身牵着她们下楼。
知微没再反抗,跟着去了男孩子家,站在天井里,面无表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,但并不道歉。
人家姆妈起初只觉得诧异,毕竟在坟山路弄堂里鲜有这样的事情,邻所隔壁每天都有人在吵架,为了用自来水的多少,甚至一小块煤饼的归属,就算偷东西当场被拿住,也是可以赖掉的。像钟庆年这样自己送上门来,她从没见过。
但习惯成自然,免不了还是闹了一场,数说用掉多少块消毒肥皂,烧了一床被褥和几件衣裳,而且她自己也过到了。邻居们听见动静出来轧闹猛,她又拆散了发髻,抓着脑后一把头发给大家看,说那么老长,墨黑的一把,卖给假发店收头发的可以卖多少钱,这下都得剪掉。
事情闹到最后,是二房东出面做老娘舅,衣被和头发都算了钱。旁边人笑着议论,说:“你还真相信她烧了被子和衣裳啊”钟庆年却不再争辩,就照那个数赔了钱。他知道自己是做给孩子看的。有些事,他还是在意的。
回去的路上,钟庆年在前面走,欣愉和知微在后面跟。他没再说她们什么,只是顺道叫来了扬州剃头匠。这下轮到欣愉和知微围着旧报纸坐在家门口,等着剪头发。
几刀下去,欣愉怔怔望向一地的碎发,以及地上自己的影子,原本是可以梳小辫儿的长度,现在成了齐耳的学生头。知微就坐在她旁边,看起来跟她一模一样。欣愉不习惯没有辫子,也不喜欢学生头,但这种感觉比起有件事瞒着父亲,好得太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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