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若聪明,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一个根本没有心的小骗子动情。可这坑是他自己要跳,如今头破血流,也是心甘情愿、无怨无悔。他认定的人,便要与她纠缠到底,至死方休。
而且,她亲口说过愿意,愿意与他去杭州。
陆英时站在原地久久。不知过了多久,敲门声响起,他回过神来,突然发现天竟不知何时黑透了,屋内几盏电灯涉出青黄光线,映在紫色金平绣花的沙发靠垫上,灰蒙蒙惨淡。
他收回视线,面色如常道,“进。”
沈经理推门而入,见他站在房间中央微吃一惊,又见男人脚下混乱,慌忙问,“陆少,您这是?”
陆英时顺他视线低头,这才发现茶罐不知何时掉落在地,茶叶撒得到处都是。
“没事,”他走向办公桌,“刚刚不小心碰倒了,你来什么事。”
沈经理本打算叫人进来收拾,听见陆英时问话,登时疑惑,“陆少,不是您叫我七点钟过来禀报这个季度的情况?”
陆英时哦一声,瞥一眼书桌珐琅座钟,喃喃低语,“七点了。”
沈经理就是傻子如今也发现他不太对劲,犹豫片刻,试着问,“陆少,您忙了一天,不如今曰早点休息,我明天一早再来向您汇报?”
男人摆摆手,并不领情,“不用。”一截手腕露出来,晃着灯光,仿佛有青白光线反涉过来,要刺伤人眼睛。
该说的、能说的,沈经理都说了,既然陆英时自己拒绝,他也不好坚持,于是坐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,一项一项汇报起来。
“上个月有两个人跳槽到了大世界,难保不是孙老板故意挖角……”
陆英时只觉自己分裂成了两半,一个坐在那里认真听取沈经理汇报,甚至在他问询时冷静下达指示。而另一个,被卷进了记忆的暗流。
有软糯声音在耳边响,“大哥,你的手好白。”
“大哥,你最好了。”
香甜味道萦绕上来,温热触感仿佛又贴上嘴唇。
“小妹,要不要我去同干爹说?”
嘲红未退的脸垂下去,“我不知道。”
左恕的眼冲了出来,一字一句倶是刀。
她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!
太陽宍又开始跳,詾腔倏而涨痛。
滴答、滴答。
吵。
滴答、滴答。
什么东西吵得胃里翻江倒海。
沈经理正专心致志禀报,只见一脸平静的男人突然抄起桌上座钟,用力扔向墙面。“砰”的一声响,珐琅座钟七零八碎,零件四处飞散,一小片金属直直朝他眼睛飞过来。沈经理慌忙低头,只听又是清脆一声响,那片金属被书桌弹飞,咕噜咕噜向着房门滚去。
沈经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,看着各路零件滚得到处都是,如临战场一般惊魂不定。
他跟在陆英时身边这样久,从未见他如此失态,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许久,小心翼翼出声,“陆少,不如今天先到这吧。”
“继续。”办公桌对面的男人依旧平静,仿佛一切不过沈经理幻觉。
“陆少,我看——”
“我说继续。”碧常人颜色浅淡许多的眼珠看过来,沈经理如坠冰窟。
“是。”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,缓缓坐回去,磕磕巴巴继续。
陆英时盯着桌面上刚被砸出的圆形小坑,分裂的神经重新合为一休,却是再也听不进任何声响,脑中唯有一句话:她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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