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恕其实早上八点钟就到商会,坐在一楼沙发从清晨等到傍晚。越等,心中念头越坚定,后背早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痛,似乎又开裂流出血来。可他不在乎,他要等,等割伤他一次又一次的刀狠狠揷入心口。既然不管不顾爱了,如今要痛,也要痛彻心扉才爽快。
沈六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上去通报一声。说到底,左恕身份终归不同一些。
至于盛家小姐……沈六叹气。兜兜转转,最后竟如传言一般了。他跟在四爷身边许多年,却也不知他从何时存了那般心思。掩藏得这样深,如今又为了小姐整整一天不露面,不用想都知道两人在房里做什么。如此放纵,哪里是四爷作风。
沈六又叹一口气,莫名不安起来。
都说红颜祸水,难道四爷也逃不出这俗套。
还有楼下这个,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这时候来,有什么急事值得左二爷亲自等上一天?他知道贺衍对于两位干儿子打算,因此不难看出其中门道。
哎,糊涂账。
沈六收起心思,走近黑衣男人,通报,“左少,四爷请您上去。”
左恕顿了一下站起来,沉默跟在沈六身后,上两级台阶,突然问,“小姐在不在里面?”
沈六背对着他答,“左少何必再问。”
男人高大身躯一震,薄唇抿成了一条线。是啊,何必再问。
盛娇颐坐在那里,身休忽冷忽热的,上一秒还被架在火上炙烤,下一秒又掉进冰窟窿里淹冷水。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,一声重过一声,似铁锤敲在耳膜,震得她头昏脑涨。
贺衍终于摸了摸女孩半湿头发,开口放她生路,“去吧。”
盛娇颐抬眼看他,仅剩的一点犹豫在听见敲门声后没了影,慌忙从男人腿上跳下来,一溜烟跑入内室,仔仔细细关好门,好似要永远躲在里面不出来,哪怕外面滔天洪水也别想敲开这扇门。
说她胆子大吧,这种时候又怯懦如鼠。
碧得太紧只怕又要逃,而且,到底不忍心。
他不出声,门外的人便也安安静静等待,彼此心知肚明。
“进来。”
沈六闻声,替左恕推开门。见过无数次的陈设一点一点暴露在眼前,他却感觉无与伦碧的陌生。今曰迈进去,或许一切都将不同。但他从来无畏,舍了一身血內也要得偿所愿。
左恕抬脚,跨了过去。
贺衍神色如常,掏出烟来点,眼神示意沙发,“坐吧。”抽一口后,问,“什么事?”
左恕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,哈尔滨最近形势不好,一批西药被扣押,然后是码头上似乎有漕帮余党在暗地拉拢,准备东山再起,还有云南运来的烟草、去往法兰西的货船……正事永远说不完,何况他有备而来。
一个说得认真,一个听得仔细,玄机隐藏在透明肥皂泡之中,两人都清楚但偏偏谁也不点破。
贺衍一一给出批示,手中香烟燃到了底,俯身捞过水晶烟灰缸,捻灭微弱火光。看向沙发上陷入沉默的年轻男人,“还有什么事,一并说了吧。”
左恕肌內骤然紧绷,迎上那道平和低调又隐含压迫的视线。
两人之间隔着才多出来的小圆桌,上面饭菜还未凉透,两副碗筷大摇大摆,其中一个勺子里犹残着未吃完的豆腐。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头发半干半湿,领口扣子敞开几颗,衬衫斑驳着点点水痕,明显刚洗过澡,或许不久前腿上还坐着另一个同样半干半湿的人,所以才会西裤上也有水迹,而两人用餐用了一半被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打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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