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记者听着彭朗的声音,福至心灵。
她离开之前,同彭朗说,很久以前,他们在海城的小岛上见过几面。彭朗看着她黑亮的凤眼,合欢酒的味道在一瞬间跃上舌尖。
这位女记者名叫江予眠,当年大概和阿晏有过一段情愫。
彭朗没有在她面前提起阿晏,江予眠也像从来不认识阿晏,两个人简单谈及海岛上的回忆,把三个人的画面自动删减为两个人的。
感情问题错综复杂,彭朗只是猜测江予眠和阿晏应该分得相当难看。他不爱掺和旁人的情感纠葛,也就只字未向阿晏提起,自己曾和江予眠见过。
阿晏喝掉剩下的半碗酒,看向彭朗说:“我在《江河报》有个朋友,做摄影。听他说,朗郁悄声给报纸捐了一批设备。你们也关心西南农民的事儿么?”
“我们是很关心。”
西南的咖啡豆缺乏世界定级,买卖价格因此没有参考。企业向农民购买咖啡豆,可谈空间很大。农民处在弱势地位,一年到头赚不到什么钱,自然没有热情再种咖啡,多数咖啡地便改种别的农作物。继续种咖啡的农民,因为穷困,无心无力提高咖啡的质量,这也是国内精品咖啡的困境。
朗郁有自己的种植园,现阶段不受别家农民的影响,但是随着商业版图的扩大,订单激增,又难免需要借助旁的力量补充原材料。行业内的上中下游,环环相扣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朗郁关注长远利益,多过眼前的蝇头小利。
彭朗从去年就在推进成立助农基金会,他帮助农民,一方面是为了利益,另一方面也的确对农民有感情。
他的父亲自幼在西南长大,长年累月地同彭朗讲述农民祖父母的故事。
彭诉仁这样做,彭朗不知他是出于真心,还是出于维护社会形象的需要。
假如单是为了维护社会形象,关起家门了,又何必谆谆教导?
不过彭家人演戏演惯了,父亲看不穿儿子的顽劣,儿子猜不透父亲的心思,死者像从来没有存在过,一切真实都掩藏于表演之下。时间久了,没有谁能分辨哪一分钟是真的,哪一分钟是假的。
彭朗宁愿相信他的父亲曾有一刻真实。
彭诉仁曾经参观过彭朗在西瓦台的公寓。那时,彭朗的客厅里挂着一幅歌川广重的《三留野宿》,画的是绿山麦田,农民半蹲在田里,农妇头顶茶具,牵着孩子穿越田地。
他的父亲看着那幅画,缄默良久,末了两只老手相握着搓磨两下说:“画儿很好,家里也收拾得不错。”
彭朗把那幅画送给了父亲,彭诉仁带画回彭家别墅,石渐青拒绝浮世绘进入家门,彭诉仁便拎着画作去了彭氏酒店的办公室。
时至今日,彭朗去他父亲的办公室,还能看见那幅画安静地斜靠在墙角里,画面朝着墙壁放。
他不知道父亲这么做的原因,也从来没问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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