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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学期间,季长善打无数份工,从助教到家教,从翻译英文稿件到路边发宣传单,凡是合法正当的钱财都想收入囊中,颇有李世民当年网罗天下英雄之贪婪。毕业那年的秋招,季长善考虑外企工资高,职比三家,最终进入远方做销售管培生。金有意不像季长善那样独立于家庭之外,因此从容许多。她念大学的时候,只逢寒暑假到爱马仕专柜干实习,研究生出国镀金,学了个奢侈品管理,回国后依旧坚定不移地为爱马仕销售岗尽忠。

用金有意本人的话来说:“只有实打实摸着那些鳄鱼皮鸵鸟皮,格楞楞的触感、顺滑的油感,皮革的暗香悄然涌动,你才能听见生命最原始的悸动。”

鳄鱼和鸵鸟确实属于原始生命,真正令季长善感到世界荒谬的是,金有意凭借类似的说辞蛊惑了数以万计的有钱人或者透支人。金有意入职爱马仕六年,论业绩绛城名列前茅,年初转到全国最大的店铺干资深销售代表,已经基本实现轻奢自由。

季长善问金有意,有钱人一般喜欢什么样的包。她列了一堆珍稀皮质的限量款铂金包凯莉包,季长善礼貌问价,对方回复:“别想了宝贝儿,倾家荡产。”

金有意一直管她叫宝贝儿,即使季长善抗争多年,对方也翘着红唇答应好的好的,下次开口依旧“我最亲爱的宝贝儿”。

季长善早懒得纠正称呼,眼下面对包治孙总太太无望,满脑子都是此路不通,得赶快找找别的法子。

金有意难得逮着机会跟季长善谈奢侈品,表达欲旺盛:“有钱人算是活明白了。生活的奔头,就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。四月来了只凯莉25,金扣蓝皮,孔雀羽,我们店大V眼都不眨直接订金。人也长得不错,顶级斯文败类。”

季长善粗略扫了一眼,“斯文败类”四个字过分显眼。

最近这词儿出没频率太高,但凡看见了听见了,眼前就浮现彭朗的那双桃花眼。

她打了辆专车回西瓦台,司机也戴副眼镜,不过像高中教导主任。

季长善在小区门口下了车,晚风已有二十度。她走了几步,前路树影昏黑,风一吹,哗啦哗啦响。刚才陪老李喝了小半瓶白酒,季长善陷入微醺状态,脸皮倒是不烫,身子比平常放松一点儿,步伐也慢许多。

金有意对奢侈品的狂热,季长善并不理解,但是她有一点没说错:生活的奔头,就该是看得见摸得着的。季长善掏出手机,瞅了眼账户余额,买房的首付遥遥无期,假如没把那一百零一万甩给季晓芸,假如顺利和红果签单升职加薪,再攒个一年半载也就够了。

手机屏幕逐渐暗淡下去,映出一双疲乏的眼。

风停树静,天边几只乌鸦晦气地叫。

季长善从来不自怜。

她加快脚步,三步并作两步走,到了公寓楼底下,陈月疏的身影让季长善误以为自己眼花。

“你来干什么?”

“你不来找我,只好我来找你了。”陈月疏笑一笑,像他们从无龃龉,“长善,我很想你。”

简直没有一句人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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