恩必报,仇必偿。
我六岁那年的腊月(5),骤雪纷纷,滴水成冰。戚香鲤不曾给我爹名分,我便只是她的私生女,连庶女都不如。小厮们为了巴结主君,把我们院子该领的炭火分走了。
倘若房中没有地龙,那连衾被都是冷硬的,我和爹爹夜里不得安睡,苦不堪言。主君房中却烧着暖融融的银霜炭(6),暖如春日。
我受不住了,便趁爹爹不注意,往厨房去寻那些趋炎附势的刁奴理论。
临近晚膳,厨房烧着锅灶,热气腾腾。几个厨郎坐在门槛儿上,闲话家常。
“哎哟,我可听说,宋七他妻主啊,天天嫖,嫖不够啊!”
“谁让他一副夜叉模样?哪个女人能喜欢?看了就倒胃口!”
“哈哈哈哈,谁说不是呢。”
“主君的佛跳墙煨在砂锅里,快到时辰了,可别误了。”
“误不了,误不了!”
“咱们再说宋七啊……二、二小姐——”
听他们惊愕地呼唤“二小姐”,我也不理论,艰难地跨起一个小篮子,便跪在地上,把厨房的乌炭拾进去。
虽说我是二小姐,但生父卑微,主君不喜,连奴才也看不起。一个胖厨郎气哼哼夺过我的篮子:“你干什么?!回你院子去!”
乌炭落在地上,我又往袖子里捡拾。
另一个厨郎闻讯而来,嗤笑道:“怎么?二小姐是主子,主子还要跟我们奴才抢东西?”
彼时年少,听不出他的嘲讽。我分辨道:“没有炭火,我爹睡不着。”
厨郎笑得刻薄:“睡不着?怎么会睡不着?让陆小郎睡灶里呗,那里最暖和了。”
我不顾体面,往他身上撞:“你把炭给我!”
厨郎变了脸色:“这是膳房的炭,都是有定例的,你凭什么取走?!”
几个厨郎围上来,把我推出厨房,推倒在二尺深的雪中。我从小性子就孤拐硬气,弯着腰往他们身上撞。登时厨房中叱骂声成片。
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
忽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,年纪虽少,却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意味。我手上身上都是黑炭的痕迹,像是小花猫。抬眼一看,声音的主人正是我同母异父的嫡姐,寻嫣。
寻嫣穿着体面的金黄锦袄,锦袄外是杏黄的金缕腊梅比甲,比甲上镶嵌着精致的雪白兔毛。她绾着总角双髻,系着璎珞,五官纯美。
一见到主君亲生的大小姐,厨郎们登时不敢闹了,只道:“这里这么冷,小姐不在房中烤火,怎么来这儿了?主君若是知道,怕是要担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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