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鬟与小厮急的人仰马翻,我心里却平静,拖着这孱弱病体,想必活不了多少时日了。
你恐惧地接住我的身子,怒喊道:“宣大夫!快!”
我躺在你怀中,抬眸望去,可以看到结了秋霜的枝叶。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(1)。鱼雁尚有家可归,我已是无根的飘萍,无亲可靠,无家可归。
我对你笑道:“我认命了。”随后便失去了意识。阶前梧叶已秋声。
再度睁开眼睛时,已回到府宅,映入眼帘的是艾绿(2)的帷幔与半透的珠帘,我歇在高床软枕间,四下堆叠锦绣,却仿佛被锦绣禁锢一般。
珠帘外伸入一只染了鲜红蔻丹(3)的手。是你。
松烟端着一盏汤药,侍奉在侧。你将药接过来,吹凉一勺,哄道:“醒了?大夫说你不能动气……”
我将脸往内侧,望着床帏内挂的一幅《洛神美人图》出神:“我不想见你,你走。”
你怜惜地抚我鬓发:“鹤之把药喝了,我这就走。”
于是松烟跪在足踏上,服侍我半坐半躺,我乖乖喝了你端来的汤药,你却不肯走了。我一想起母亲长姐的话便心如刀绞,不免迁怒于你:“你怎么还不走?成心让我动气是不是?”
你这才起身,做了错事似的:“鹤之莫动气,我走,我走。”
我拂开珠帘与帷幔,缓缓下榻。入墨虚扶了我一把,问道:“郎君要什么?”
我声音喑哑:“绝不能怀上她的孩子……绝不能……”
入墨有些害怕:“这、郎君这是要做什么?”
我启开八仙桌的暗格,取出一匣子红花来。这是从前我令松烟和入墨出门偷偷买的,来不及煎药时,便服用红花避孕。
赭红的花叶静静躺在珐琅掐丝匣中,带着药材特有的苦味。我疯癫似的抓起红花,不要命地往嗓子里送!
入墨一壁与我争抢匣子,一壁道:“郎君疯了?这药伤身啊!郎君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!”
不知什么缘故,我满心满意都是对你的怨恨。我恨你夺了我的身子和自由,断了我的来路好前途,我恨你对我好,恨你处心积虑为徐家平反,让母亲长姐自契北归来。
我如何能不恨?!
所以我就算是伤了自己的身骨,也万万不愿怀上你的子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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