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仆射对薛恒娘深恶痛绝,对她的提议毫不考虑,一口否决:“妇人妄言而已,方今天下承平,正是生民休养的好年月。朝廷若听信她的话,妄生事端,徒然扰民,是取乱之道,招祸之径。”
左仆射为人保守,坚信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」的道理,对于变革向来心存警惕,以为朝廷一旦生事,就算出自好心,一旦政施予下,经过胥吏之手,最后终究是扰民多过益民,施惠反成盘剥。
他话音刚落,居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高声道:“官家,这话民女不服。”
随着话声,一匹马从左侧阶梯蹦跳着露出头来,马背上坐了两个娘子。马上人放松绳子,马儿脚步放缓,朝皇帝处径直行去。
众臣大惊,纷纷围在皇帝面前,高声喊道:“大胆,圣上面前,还不下马?”
盛副使眼尖,一眼认出,控着缰绳的女子,正是自己的侄女。
抢出一步,厉声喝道:“九娘,是你?你好大的胆子,勾结妖妇,冲撞圣驾,给我滚下来。”
九娘抖一抖缰绳,马儿止步。她没有立即下马,反而从马背上俯下身子,居高临下看着自己伯父,嘴角浮起一丝冷笑:“你叫我?好叫老爷知道,民女姓明,单名雷,雷电之雷,并不是尊府那位早就病死在进京途中的九娘。”
恒娘没有关注他二人的言语交锋,她坐在马头后,望着皇帝,目光清澈恳切:“官家,若论治国之道,民女自然不如这位老爷。可是听他方才的话,承平之世不能生事。民女就奇怪了,难道要兵荒马乱,民不聊生的时候,才能做些革故鼎新的事情?还是说,这位老爷的意思,最好就固守着成规旧制,永远不做改变?”
她声音脆烈,口齿清晰,那张清丽柔和的面庞上,明明白白写满困惑,十分符合众臣对一个「无知民女」的想象。
也因此,群臣原本对她抱着极大敌意,此时竟也微微沉吟起来,另一种更为强大、更为熟悉的情绪从心底悄悄升起。
历朝历代,铁打的朝堂流水的臣,永远充斥着关于「变」与「不变」的争论。
本朝立国百年,弊政日多,冗员繁重,正好到了是否要「大变」的关键时刻。朝堂之上,为着诸种变革措施是否可行,党同伐异,吵得不可开交。
薛氏这貌似无心的一句话,轻轻巧巧,挑动起朝臣们心中最紧绷的那根弦。
左仆射与恒娘这一番对话后,城墙上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,竟无一人出声支持左仆射。
皇帝富含深意的目光从群臣身上掠过,最后落到薛恒娘身上,笑模笑样问道:“朝廷本有女户之制,你这第三请,有什么新意?”
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/提交/前进键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