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到程芝的那天,他正好在听这首歌,手里还转着篮球,条件允许,随时能对着前排的垃圾桶来个叁分定投。
车厢里也有其他同学,一路上都有说有笑,没太在意这个半路上车的女生。
程芝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里捧着本书,扉页被太阳晒得反光,梁家驰瞧她看得入迷,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。
结果车子上了颠簸路段,惯性使然,梁家驰一个前冲,额头直接撞到程芝单薄的肩上。
“哎!”
梁家驰立刻捂着额头坐回原位。
程芝有些迷茫的转过脸,反而先关心他,“你没事吧?”
她的声音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,清透,单薄。
斑驳的树影和日光落在女生白净的脸上,衬得那双眼眸更加明亮。
梁家驰看了她一会儿,摇头:“我没事,你呢,我应该把你撞得更痛吧?”
程芝闻言,下意识按了按肩膀,“还好。”
与其说痛,不如说有点扎人。
当时的梁家驰留着清爽的板寸,乌茬茬的发梢又短又硬,撞到她肩上时,擦到了耳垂。
到现在都还有些痒。
“不好意思啊。”梁家驰认真道歉。
男生说话时,还皱着眉,语气很郑重,程芝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发热的耳朵,“真的没事。”
“行吧。”
梁家驰看她确实没什么大碍,捞起刚才掉到座位下面的MP3,塞上耳机重新听歌了。
程芝也回头继续看书。
冬日的天,湛蓝如海,山谷里偶尔掠过几树橙黄的果树。
她低头读北岛的诗:“玻璃晴朗,橘子辉煌”,在温暖的冬阳里靠着车窗昏昏欲睡。
梁家驰担心再撞到人,后半程收敛了许多,没再东张西望,迭着二郎腿,膝盖上摊着物理作业,叁心二意的做题。
到市区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,车厢里大部分学生一想到要回学校上课了,都恨不得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儿。
梁家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漫不经心的看着前面微微晃动着脑袋的女生出神。
她扎着马尾,浅栗色的发丝在日光里闪闪发亮。
梁家驰忽然想起她的眼睛也是浅色的,比潭水还清明。
程芝要睡不睡的,一会儿朝外偏,一会儿朝车窗倒,偶尔迷蒙的睁开眼,没多久又开始东倒西歪。
梁家驰看的有趣,没忍住又凑近了几分,结果右边弯道处来了辆车,司机一个急刹,车里的人齐刷刷朝右边跌。
“啪叽”一声,程芝的脸贴到梁家驰的手心上,避免了撞到车窗上。
梁家驰松了口气,照刚才的情形,这丫头非得撞出个脑震荡不可。
他本以为只是暂时挡一挡,结果程芝贴着他的手睡得反而更香了。
“喂......”
他本想喊醒她,但声音却不自觉放很轻。
程芝无意识的蹭了蹭他手心,微凉的鼻尖擦过他指腹,像一滴消融的雪花。
梁家驰之前从来没碰过女生的脸蛋,他觉得神奇,同时变得谨慎,连呼吸都变得轻缓几分。
仿佛手里的是块儿豆腐,轻轻一捏就碎了。
毕竟是冬天,玻璃窗沁凉,手背贴久了,起伏的骨节随着颠簸,敲在窗上,发出很轻的怦怦声。
但是手心却很温暖,不断有柔软的热度渡过来。
梁家驰透过光,看着她皮肤上细腻入微的绒毛,想到水蜜桃的表面。
“沙城一中到了......”
提示声响起的瞬间,梁家驰猛然回神,托着她下巴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。
车厢里的学生们喜忧参半的拎着书包下车。
“啊......”
程芝悠悠转醒,揉了揉眼睛和脸,也背起书包随着人流下车。
“驰哥,你手咋了,咋冻得跟个脆萝卜似的。”朋友走过来抢他手里的球。
梁家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,看着已经空了的前排,“没什么。”
要下车时,他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她的座位,捡到一本遗落的诗集。
扉页上端端正正的写着“程芝”。
当时他还笑了一声。
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的。
.....
“爸爸,爸爸......”
梁渡摇了摇睡得正熟的父亲,有点着急下车,因为她想上厕所了。
梁家驰闷着嗓子嗯了一声,抬手按着眼眶静了两分钟,情绪从蒙昧的回忆中脱离出来。
“走吧,下车。”
一路上火车换大巴,摇摇晃晃,颠颠簸簸七八个个小时,踩着地面时,父女俩花了几秒才适应。
镇上虽然安了路灯,不过聊胜于无,山里的夜很深沉,不过七点多,就已经黑蒙蒙一片了。
梁家驰单手抱起女儿,朝家里走去,
梁渡正拿着手机给他照亮时,看到有电话接进来,“爸爸,姑姑给你打电话。”
“接。”
可能是前两天下过雨,水泥地上积存着大大小小的水洼,梁家驰皱着眉看路,避免溅上一裤腿的脏水。
“梁家驰,你们到了吗?”
梁家乐一开口,粗放的嗓音嘹亮得惊起几声狗吠。
梁家驰啧了一声,让梁渡关掉免提,“刚到。”
“给她吊唁的钱我转到你卡上了,她活着的时候不是总说日子过得不顺畅不风光吗,你多给她请几个送葬队,办得热闹点。”
一口一个她,毫无尊重之意,即便母亲生前对她确实不太好,但是现在人都死了,还斗来斗去,毕竟是一家人,梁家驰也听烦了。
“梁家乐,你会不会好好说话,你冲着我阴阳怪气的,有意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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