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一点点吹进来。
“脑袋里长了一个瘤。”他在自己头上画个圈,指出大概的方向:“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,偶尔就会犯糊涂,你应该看到过两回。”
许朝歌想到吴苓空洞的眼睛,神经质的举止,平日里的好记性,一旦发作起来,就连亲儿子都不认识。
天有不测风云,好人总是命途多舛,许朝歌觉得胸闷,问:“严重吗?”
崔景行反问:“你说呢?其实已经是老毛病了,她十年前就因为这个做过一次手术,以为那次结束就会根治的,没想到还是在同样的位置复发了。”
“现在是在等着做手术?”
“先养着吧,手术的风险很高,能有其他办法,就先用其他办法。”
房间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。
崔景行子口袋里摸出烟盒,问:“介意吗?”
许朝歌说:“你请便。”
他于是将窗子再开大一点,自烟盒里抖出一根,一手圈在面前点上。
烟雾弥漫在口腔的时候,他方才觉得心定下来一点,松垮地斜倚在窗前,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外面。
许朝歌看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,脑海里居然满是那天的老人之家,他圈住吴苓时落寞的神情,无奈的言语。
一个人无论有多穷凶极恶,面对母亲,永远会是那个纯粹的小孩。许朝歌心里一动,说:“吉人自有天相,阿姨那么好的人,肯定长命百岁。”
崔景行回头看她:“谢谢啊。”
许朝歌又不好意思看他了,说:“说的心里话,这有什么好谢的。”
烟味一点点的浓郁起来。
“我是被我妈一个人带大的,她那时在纺织厂做工,三班倒。我放学了去她厂里等着,累了就往棉纱堆里一倒,醒过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是三更半夜了。有时候犯懒不肯走路,她就把我背在背上,走一步颤一步,口水都流在她的背上。
“夏天天热,她总抱我站在厂里的长水池里,手沾着冷水给我擦身子。有一次不知道怎么的,她给我洗着洗着就哭了,我问她哭些什么,她捂着脸说觉得对不起我。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,能跟她一起回家的那些日子我特别幸福。”
许朝歌已经走到窗台边上,跟他面对面站着,脸上带着一点点的木然。崔景行将烟掐了,说:“不好意思,这些事听着觉得很闷吧。”
许朝歌却很认真的摇头:“我很喜欢听,我跟很多人都不太一样,我从小就被送去了艺校学舞蹈,除了假期可以回来,一直都是寄宿生。因为这个,我对你们的生活特别向往。”
崔景行说:“对,你跟我说过的,从小练舞,到了大学来学表演。我原本以为你肯定是对这个更有兴趣来着,谁想到你说你是为了偷懒,练功实在是太累了。”
许朝歌不好意思地笑,说:“没骗你,真的很累。我基本功不扎实,越往后走越困难,还不如知难而退了。”
一阵风过,她长发乱舞,遮过半张面孔。崔景行很自然地抬手划过她前额,钝钝的手指所到处,留下一片炽热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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