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理衣装,花墙那裙摆一闪,一个戴着小帽圆圆脸圆圆眼的小丫头从里头出来,年岁明明不足,说话行动却很有模样,立在那一板一眼道:“有劳阿骨将人领来,公主有话问他。”
叫阿骨的健奴笑道:“阿软小娘子客气。”大手扳过沐实的脸,“这小人看脸就是个奸的,很有些滑头,怕会冲撞公主,不如我先赏他几鞭,抽了他的邪筋。”
沐实倒吸一口凉气,倒斜着眼看阿骨,何仇何怨?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,他不过一个跑腿的,折腾他做什么?果然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。
阿骨见他吓到,哈哈一笑,重重一拍他的肩:“与你顽笑,没有公主的吩咐,谁敢私下动手?”
小丫头一本正经道:“阿骨不要无故戏弄人,倒叫公主久等。”
阿骨笑着讨声饶,退到了一边。
逃过一劫的沐实拭了下额角吓出的汗,他见眼前的小丫头因着年小,两颊肥白,桃儿似得,很有几分可爱,又替他说了话,便有心讨好,想说几句奉承话,脸上刚堆好笑,小丫头身后两个身形丰健的带刀仆妇就投来不善的目光,愣是将他吓得没了声。
穿过花墙,再绕过一处莲花池,沿石子小路,进月亮门,竟是一处小校场,一侧陈放着兵器架,刀、槊、剑、戟无一不备,另一侧立着几根栓马桩,中间观台上矮几矮床,后立着的屏风上缎罗汉伏虎图,屏风一角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八宝错金银香炉,仆环婢绕中,公主姬明笙端坐在矮床上。
沐实想着一路的心惊胆战,万一一个不慎丢掉了小命,亏得慌,忍不住恶向胆边生,拼着冒犯,也要偷偷将天家的金枝玉叶看得仔细一些。
只见姬明笙发束金冠,小袖红衣绣银线,耳中殷红明月珰,长眉翠目,英姿逼人却又昳丽无边。
这世上最好看的郎君都不及她俊俏,世上最娇美的女娘都不比她标致,是端庄,却又漫不经心,是威严,却又风情万种……
沐实惶惑又无措,伏在地上一动不动,他本是卑贱仆役,遇贵人难免自惭形秽,自惭多了,竟也坦然起来,都道狗仗人势,自己这条狗不敢高声“汪汪”叫,实乃自家郎君势比人弱之故啊,与他何干?
然而此刻,他的心中有着无边的沮丧,自己好似真如阶边草、脚底尘,是明月夜水塘边趴污泥里看月亮的癞□□,明晃晃的月光移过来,它瞧见水里自己的倒影,只恨不能跳水里淹死自己,盼这一生,再没瞧这一眼。
姬明笙略有些讶异,她本来看这仆役谄媚奸滑,全身上下的软骨头,却不知为何忽然羞惭自愧,当下收回目光,只当没见,问道:“二叔公身边的长随?”
“……是是,回公主,小人沐实,沐家家仆,自打知事起就伺侯在郎君身边。”沐实仍旧伏在地上,低低压着头,那些羞惭渐渐退去,仿若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,无人知便好,无人知便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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