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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素望着升腾的烟雾发呆。

易仲棠生前风光无限,死后被葬在这样山明水秀之地,却鲜有人来探望。易家长辈小辈自易仲棠死后便鲜与她有往来,大约心里还是记恨着易仲棠生前对妻族的提携照顾,以至于他死后易家几房亲属被许慎行借口清理,一一连根拔起。

在安省的时候,每当公司事务缠扰得精疲力竭之际她总会来到这里,或是静坐半日或是絮絮私语。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幻想自己还是个被父母搂在怀里的孩子,快乐且无忧无虑。

然而事实却是她孤立无援时连个可靠的怀抱也没有,只能对着冰冷的墓碑倾诉自己的无助与无奈。

她其实也曾对父亲心生怨怼,但是看着父亲的笑容她又将这点怨念打消。父亲无疑是十分爱她的,只是他太过自信于自己的眼光,自负于自己以为的妥善安排。她也反省,陷入这样的困境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强大,也因为自己本身能力不足。父亲哪怕为她考虑得再全面,或是将所有的家业悉数留给她,她也未必不会落败。

当她离开时心里却像是破了个大洞,有寒冷的风灌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。那时她眼前黑暗心思迷茫,明知前途危机陷阱重重却仍得穿起铠甲负隅前行。

后来许慎行将她带到江城,每年清明时也会抽时间陪她来这里祭拜。他从不让她动手,而是吩咐随行的人摆好生果供品,连香也是有人点好送到她手上。外人看来是体贴,可于她来说却是屈辱。她恨自己父母泉下不知,否则为何不跳出坟来挖他的眼珠子!

他也向易仲棠敬香,也是毕恭毕敬。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愧疚与心虚,他总是以那样强横的姿态站立着,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山般不可憾动。

曾在这里碰到廖家人来拜祭廖启容,那时外婆已经走不动路却还是坐着轮椅来看女儿。见到她的时候森舅舅与外婆脸上都有愧色,舅妈和大姨不明就里,指着他们鼻子一通骂。骂许慎行忘恩负义,骂她吃里扒外。

她麻木得不知反应,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:“廖家现在还剩多少生意能做?”便让舅妈与大姨双双失语。

那时他已经稳坐江山,在政商界中如鱼得水。廖家那两爿小生意哪经得起打压,他只消放出话去就足以让森舅舅生计艰难。当晚她卖力取悦他,耳鬂厮磨之际他吃吃地笑:“你要一直这样乖,多好。”

你要一直这样乖,或许不会吃这么多苦头。

你要一直这样乖,我怎么会舍得给你教训。

你要一直这样乖,我会百倍千倍地疼爱你。

多多咬着手指,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跪在地上痛哭失声。母子连心,他也跟着哭嚎起来。

许慎行原本站在远处的树荫下。他只陪她走到这里,尔后便看着她推着孩子过去。他远远地看着她清摆放供品,燃起香烛。袅袅青烟升起时他忽觉得气短胸闷,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受感觉由心脏蔓延至全身。眼里氤氲已久的水气终于散开,打湿了眼角。

阳光渐渐黯淡,天空中飘起了细如牛毛的雨丝。他取了伞要过去,却见她忽然扑在地上失声嚎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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