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别害了我三哥啊。”这就是小姑娘最后的定论。
小姑娘走时,下起了雨。
她左右无事,躺入大红喜被,强迫自己入睡,后来又被来关窗的丫鬟吵醒。她眯缝着一双眼,隐约看到门缓缓闭合,从床榻上坐起身,下了地。
光绪三十年,沈家遭奸人陷害,满门抄斩,三百七十一颗人头落地,只有她一人被父亲的学生救出,隐姓埋名,忍辱偷生,从十一岁到今日,她几乎快忘了自己也曾被人唤作小姐。而沈奚这个名字,也陌生如斯。
本应是阴间鬼,却独在阳世行。
有风拂过,她想关窗,竟闻到了自己指缝间隐隐的鸦片味道。
烟馆混迹的肮脏气味,让她立刻想到了那些手足委顿,泪涕交横的烟鬼。一时间,涌上太多的情绪,像从下顶着她的心肺,顶到嗓子口,透不过气。那日为了保命,她跟着方才小姑娘口中提到的那个“三哥”回到这里,重重木门合上,不问生死,可却不知道为何会被救?救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能图谋什么?
她满腹心事,走出垂花门。
人到了遊廊上,正听到更响。二更。
被刻意压抑的咳嗽声,从前方传来。
两个人影,都穿着西装,其中一个戴着假辫子,另一个索性没戴,摸出了一方白色锦帕,在低低咳嗽着,和身边的人轻声低语着。他在看到自己的刹那,脚步停下,仍是低咳着,微微抬眼,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目光打量她。
沈奚被他如此看着,浑身不自在,雨声、更声、低咳声混在一处。
她听到自己用力在呼吸着,甚至喉咙口也开始发痒,好像这个男人给人的压力,竟觉得要学着他咳嗽,才是对的:“三爷。”她低声唤。
傅侗文望了她好一会儿,才将视线移到了身边人的身上:“没人守她的院子?”
他的声音低沉,比那夜在烟馆,今日在喜宴上还要低,且柔弱。
沈奚也不知道,自己为何会想到“柔弱”,可能和他的身子有关。这十日在别处宅子,听到的都是傅三爷自幼身子不好,留洋时还被西洋大夫“开膛破肚”,大伤了元气,又或许就是因为这缘由,退了三次亲,年过三旬,孑然一身。
“有,”假辫子男人回道,“估摸今天办了喜事,没人想到新娘子能洞房夜出来,松懈了。”
人都不在世了,何来洞房?
沈奚腹诽,目光偏了偏。
傅侗文看出她的心思,直截了当警告她:“如此莽撞,离死也不会远了。”语气不善。
沈奚微微错愕。
傅侗文对假辫子男人打了个眼色,对方领会了他的意思,走到沈奚面前,微欠身。中不中洋不洋的一个礼节手势,将沈奚请了回去。
那夜,到三更她还在床榻上辗转浅眠,难以睡沉。
天将亮时,她入梦了。
梦中是烟馆,破门两旁的砖雕上刻着一副对联:万事不如烟在手,一生几见月当头。
烟馆门旁常年蹲着一群高利贷债主,在堵着每个出去的烟鬼。后门时常有收尸的人,运走在烟馆死了的人。那晚,有个烟鬼走过前厅,挑了个木板床,扔出去几个铜板,就开始了吞云吐雾的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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