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手背拭去唇畔血色,眉眼间隐约可见当年的桀骜,只是那份意气蒙着层让人难以看透的东西。
“是你救了我?”祁陨如此问道。
卫韫玉闻言微微颔首,应道:“自然。在下不远千里至西北边塞,将您自冰雪之下救出,又冒着性命危险带您逃亡,虽不值当您一句谢,却也没想到,这番辛劳,反倒险些丧命于您手上。”
她说着话,先是抬手抚了抚自己被掐疼的颈间,才又将手递给祁陨,试图拉他起来。
此番动作言语,意在告诉祁陨,虽然您险些动手杀了我,但我并非心胸狭隘之人,念在您情况特殊,便不与您计较了。
可那祁陨却是半分不领情。
祁陨抬眼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双手,唇畔浮现苦意。
他意识模糊时,隐约瞧见了卫韫玉在他跟前,他见她赤手挖开冰雪,见她将手伸向自己,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安睡。
他原本是准备赴死的。那日接到圣旨前,他已然听闻她封后的消息。她成了这世间最为尊荣的女子,褪去了带给她无数噩梦的戎装战甲,嫁了她心心念念的情郎,她不会知道西北苦寒之地,他念了她多少岁月。
而那些幼年照拂,少时情动,那些难以启齿的贪念欲望,将随他一并埋葬于冰雪荒原。
祁陨半生苦痛,唯一的那点点甜,将在旁人身侧绚烂。人间于他,再无牵挂。望着那道凌迟圣旨,他脑海中想起许多年前的她,心道,死了便死了,葬于冰雪荒原,或许能换她在长安帝京一声轻叹,倒也挺好。
他清楚自己于她,算不得什么,便是死也难得她一滴泪水。能换得一声叹息,或许都是奢望。
却没想到,身历百痛埋于冰雪之下魂魄将散时,竟又瞧见记忆中的她,她双手冰寒,却在他心头重燃了火光明日,那一瞬,他生了求生之念。
可此刻望着眼前陌生的人,祁陨方才明白,一切不过是场荒唐大梦。
她在长安帝京皇宫,在他皇兄身旁,她不会在他身边,更不会在他怀中安眠。
……
祁陨微微合眼,到底未曾搭上眼前人伸向自己的手。
他掩唇重咳,在咳声渐停时,冷冷道了句——“多事。”话音冰冷,毫无情绪。
卫韫玉伸着手,冷不丁听得他这一句“多事”,只觉一口老血涌上心头。原本她心中还打了许多腹稿,以应对祁陨问自己为何救他,却没想到,这人开口就是一句“多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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