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谢。”
冬儿见他欲走,快步上前:“仇将军,奴婢有些话想和你说,只耽搁你一会,可不可以?”
仇阳道:“好,我送你回去,边走边说吧。”
丑时三刻,军营内寂静非常,脚踩在青草上,那沙沙的响声都清晰可闻。
冬儿垂眸,盯着仇阳刻意放缓的步伐:“姑爷说话总是不中听,将军别往心里去,小姐是真心把将军当成至交好友的。”
仇阳轻笑一声:“我知道,可薛进说的也没错。”
“嗯?”
“你还记不记得,那年薛军围攻安阳,我奉命袭营,火烧粮草。”
“当然记得……若非将军替奴婢挡下那支箭,奴婢早已葬身火海,又怎能活到今日。”冬儿视线上移,看向仇阳宽阔的肩膀,那是仇阳为她挡箭时受伤的地方。
“你那时和我说,你这辈子最好的日子,就是在你家小姐身边做个整日婆婆妈妈的丫鬟,没有半点烦心事,没有丝毫的顾虑,你愿意永远这样,永远不变。”
冬儿点点头:“将军记性真好,一字不差。”
八月中旬的信州,哪怕深夜,仍是无比闷热,风吹不散仇阳胸腔里东冲西撞的酒意。
他并非千杯不醉,只是习惯了克制。
“因为我初来安阳那一日,也在心里想,这辈子就留在安阳,守好安阳的城门,打定主意,再也不变了。”
冬儿看得出,仇阳藏着很多心事,忍耐太久,无人可倾诉,于是停下脚步,笑着说道:“困龙伏爪在深谭,时运未到名未传,单等一日春雷响,腾空飞上九重天。将军和奴婢不一样,将军此生注定是要有大作为的人。”
仇阳转过身,眼里是如水墨一般的青山,以及一个瘦小的,微不足道的冬儿。
“你不明白。”仇阳摇头苦笑:“我小时候饭量很大,家里有两个哥哥,四个姐姐,爹娘养不活我,把我送给了一对膝下无儿的老夫妻。”
“没过多久,那对夫妻也嫌我吃得太多,叫我去地主家做长工,我想,这样很好,只要多干活,就能吃饱饭了。”
“不知道为什么,哪怕我没日没夜,起早贪黑的干活,还是不能吃的比别人多,总是挨打,总是挨骂,他们骂我饿死鬼托生,是填不满的无底洞。”
“后来我去码头扛货,去做护院,去做镖师。”仇阳深吸了口气,压下那呼之欲出的哽咽:“有时觉得太累了,很想回家,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家在哪。”
冬儿抿唇,轻声问他:“再后来,就遇到了屠老六。”
“嗯。屠老六说,这世道就是人吃人的世道,想吃饱饭,得学会杀人,那阵子我不论吃什么,嘴里都有股很浓的血腥味。”
彼时的仇七,像一只瘦骨嶙峋且贪婪的豺狼,他想填满自己,就要吃掉别人,都道屠老六恶贯满盈,他也并没有比屠老六好多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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