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叁家皆与将军沾亲带故,目下将军世子未定,风吹草动她们比谁都想最先掌握。
“是,女儿明白。”
于母亲身后应着,腰间钥匙响动,响得心生异动,融野愈发克制住一言一行。
“恭送母亲。”
撩起轿帘,早兰对女儿露出笑容:“融野。”
“女儿在。”
“雅号你可想好了?”
融野亦报以微笑:“女儿想好了,先生常说女儿是促狭鬼投胎,女儿雅号即是‘促狭’。”
颔首,母亲未再言语。
竹帘撂下,轿仆二人前后齐声吆喝。轿起,轿顶的落雪松家纹于薄暗天色间闪烁光芒。
再按捺不住异动,融野恼火,又对它无可奈何。
生来的毛病,孩童时更严重。这两年好了些,偶尔在人前丢脸,还不至于为将军作画时因失态而丢官丢命。
豪喘后,融野使出浑身力气在原地蹦了叁蹦。
“哗——”“哗——”“哗——”
御用绘师松雪一族源起于侍奉足利氏幕府将军的松雪澹山。
在足利将军被织田信长撵下位后,此一族依旧攀显附贵不动摇,织田信长、丰臣秀吉,继而是本朝开府之君——德川家康。
此一族自澹山公迄今逾二百年历史,门人遍天下,享誉满神国,伫立于这一时代画坛最巅峰,乃天下绘师之长。
作为宗家长女诞生于松雪一族的融野,打小是个促狭鬼投胎。
以丹青为生之人,执笔久坐乃一辈子的修行。松雪融野竟生来不具备这根筋一般,除非打断她的腿,否则任谁人也难固这位宗家长女的膝盖在席上超过一炷香的时间。
折了多少笔,揉了多少纸,又在蔺席上抹了多少墨摔了多少砚,文房四宝于此女不过玩物尔尔。
如此松雪融野,今后的雅号便是“促狭”了。
“少当家,云岫小姐来了。”
晚间沐浴时,就听汤室外千枝喊道。
“让她等着——”
“融野我来啦!”
汤室木门随声破开,凛风嗖嗖,融野一整个浸入热水。
“干什么呢。”
“人在汤室能做什么。”水没至鼻下,吐着泡泡,融野耷拉双眼。
半山云岫,御用医师半山家的女儿。两人算是竹马之交,少时一道干过不少歹事。
后来松雪家的女儿变老实了,不再为非作歹了,念及旧情她才未与半山家的女儿断交——而今想来或许断交才是明智之举。
往融野隐没水下的胸睃了两眼,云岫隔着腾腾热气咧嘴冲她笑。
玲珑身材,纯真容貌,融野比谁都清楚这小个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。
掖了小袖下摆,云岫托脸蹲坐浴桶边,也没管主人嫌不嫌弃。
“我带了好东西来,你快洗,我保准你喜欢,嘻嘻。”
上次她带了什么来着,好像是什么“咖啡”。那个黑汤浓汁融野喝了一口,腹泻半宿。
接住云岫扔来的白巾,融野拭身。
她们年纪相差不大,都十六了。可松雪融野这家伙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呢,胸脯和腰肢俨然是个成熟女人了嘛。云岫歪头思考。
“咱们什么时候再叫上明卿去泡温泉呀,天快暖了,不是滋味了。”
“这两日不行,再说吧。”
“你有什么事,将军又要你画《狗子图》了?”
“对,这回是《百猫朝见图》。”一掸襦袢披身,融野笑道。
“真的假的,百猫?得画到明年去!”
走过她身傍,融野顺手捞起矮一个头还多的半山家女儿给她提溜出汤室。
“假的,这几日我看家。”
路上问带的什么好东西,云岫笑得神神秘秘,直扯拽融野进屋。
夜里不再出府,融野只着贴身的纯白襦袢,上下一体裹住,腰后松松束了带结。
她十六了,该元服成人也该取雅号了。
她的脸庞和身段早已从少女蜕变,两胸挺挺,窄腰宽胯,四肢修长匀称。又从小被迫好动,为消磨多余精力,剑术和长跑都是文墨世家出身的她所常打的交道。
如此,褪去衣裳的松雪融野可谓是方方寸寸的细腻,边边角角的紧致。莫说半山家的丫头个子小,这世上也没几个长比松雪融野急的。
点上灯盘起腿,她耐心等云岫抻头探完屋外情况。
“什么东西?”
“嘻嘻。”
合上纸门,云岫翻滚进融野怀中。
小小一尊白玉人偶,融野很熟悉。
她们一起长大,一起做过许多事,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超过了对自身。见她好色如故,融野稍感宽心。
“我怀里,你拿出来。”撒个惯常的娇,云岫在融野怀里蹭了蹭。
想又是什么不实用的秘方,融野见怪不怪了,手摸进她衣襟缝中抽出一迭纸。
是画。
展开和纸全貌,又移来烛台好看清纸上写画的东西。
“这是……”
喉舌一紧,融野错愕失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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