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找着救命稻草,难得一次礼数周全,把话说得又圆融又漂亮,亲自引大夫去房中诊脉,她站在一旁正为自己日益精进的汉话得意,再一抬头,仿佛撞见活阎王一般丢了三魂七魄,哆哆嗦嗦说:“皇……皇……”
那人身躯颀长,背脊笔挺,似平地骤起的一棵松,钉在门后。
他沉着脸,稍稍一抬手,止住了娜仁托娅没完没了的支吾。
袍角一带一甩,陆晟迈进门来,问:“人呢?”
娜仁托娅自然弯曲膝盖,低头道:“四叔,好姨父……真不是我的错……”
陆晟冷哼一声,懒得听她狡辩,径直往屋内走,绕过蹲坐在床下的白胡子老大夫,探身去看床上烧得面颊绯红的青青。
她呢呢喃喃地嘴里似乎喊着“嬷嬷,嬷嬷陪我……”
陆晟伸手碰她额头,只觉得触手皆是一片滚烫,忍不住皱起眉头,转过头去看神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的老大夫,“她究竟如何?”
老大夫张口就是晦涩拗口的医理,但没说两句就顶不住压力,老老实实说:“这位姑娘高热不退,或因七情变化导致阴阳失调气血虚衰,待老夫开方抓药,一连吃上七帖多半能愈,只不过姑娘身上有伤,府上还需另找一名正骨郎中试一试。”
陆晟不与他多谈,只吩咐,“你去开方。”再一撩袍子坐在床沿,去探青青的脉。
而昏迷中的人发觉额头上清凉的物件没了,顿时不耐,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在空中乱抓,嘴里还喊着,“嬷嬷别走……”
陆晟轻叹一声,将自己的右手递出去,刚一接触就被她紧紧攥住,珍宝似的留在身边,一刻也不愿放开。
他用另一只手曲起食指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刮了刮,无奈道:“也就这时候不跟长辈顶嘴,乖得可怜。”没成想他右手使力将她向上一拽,令她坐起来,半个身子倚在他肩上,又因扯动了受伤的左肩,疼得她直哭,一张小脸埋在他胸前,眼泪落在他靛蓝的衣料上,缀出更深的色块,口中喃喃道:“嬷嬷,我疼……”
他的心一时极软,抚了抚她后脑勺说:“朕可不是你的嬷嬷。”
再一抬眼,对门外站着的黑影吩咐道:“巴海,你进来。”
一直站在屋子中央发愣的娜仁托娅这才发现,屋外无声无息地站着两道黑色的影,一个瘦长一个矮胖,瘦长那个大约是叫巴海,听陆晟一唤,当即迈过门槛走到床边。
娜仁托娅听陆晟低声问:“你看看,有没有把握。”
巴海的声音又沉又粗,像夜风吹树的沙沙声,回答说:“□□成把握,奴才可勉力一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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