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袖随之拂过小姑娘的臂弯,被她紧紧握住,更多的泪水从那双杏花眸里接连而落。
“大人,求您……”她再次开口哀求,泪水珠串般坠下,落入他深蓝色的官服袖口,转瞬消弭不见。
谢钰垂目望了眼官袍袖口上被泪水濡湿的云雷纹,薄唇紧抿,似有不悦。
轿内气氛僵持,滴水成冰。轿外的人眼见着迎亲的时辰一点一滴无声过去,更是心急如焚。
终于有人忍不住,噗通一声跪在轿帘前,磕头道:“谢大人,您,您开开恩。要是误了迎亲的时辰,奴才们多少命都赔不起啊——”
谢钰有些厌烦,再开口时语声冰冷:“回去禀报你们左相,人,我留下了。”
轿外的人一惊,慌乱道:“可,可是……”
谢钰懒于多言,只伸指随意叩了叩轿内小几,官轿便被人重新抬起,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去。
官轿走了一阵,外头的喧闹声重新响起,大抵是到了人流如梭的朱雀长街上。
最初的愕然与劫后余生的庆幸被这份热闹一冲,也渐渐散去。折枝这才似回到了人间,含泪止住了泣音,俯身与他道谢。
那双鸦青长睫随之垂落,掩住了眸底的慌乱。
她不知谢钰这是要去哪,也吃不准他那句‘留下了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。
思虑再三后,折枝迟疑着自袖袋里取出一方绣帕递了过去,目光落在他的袍袖上,语声低微,犹带哽咽:“大人若不嫌弃可先用着。待回去了,再送到浣衣房洗过。”
谢钰没接她的帕子,只略一抬手,将袖口展开在她的手心里。
深蓝色的袍袖上犹有泪痕,却已浸透了金丝,渗进了缎面里。
折枝轻轻一愣,旋即垂首,乖顺地将上头的水迹轻掖了掖,直至浅淡到看不出区别,这才抬眸望向他。
谢钰却早已收回了眸光,恢复了初见时的疏离。此刻正重新执笔添墨,去绘那张未完成的仕女图。
折枝略微直起身来,往他跟前的乌木小几上望去。
谢钰笔下的仕女图已近完成。纸上美人云鬓蓬松,身姿曼妙,却唯独一张秀脸未着点墨,空白一片。
而此刻他调了些明黄色彩,却不曾绘上五官,反倒是在美人的云鬓上又添了一支金簪。
折枝静静看了一阵,愈看愈觉得有些奇怪。仕女图上纤毫毕现,便连美人云肩上的细小流苏都清晰可见,却唯独避开容貌不画。令人不得不对画中的女子的身份有了诸多揣测。
是养在深闺,性子清傲不爱入画的贵女?
是高居庙堂,常人不可窥视的金枝玉叶?
亦或是一位……有夫之妇?
折枝正胡乱想着,上首却传来谢钰带笑的语声:“一直看着,是觉得眼熟吗?”
折枝略微一惊,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窥破,面上有刹那的慌乱。
生怕因无意间窥见什么秘密引来杀身之祸,折枝忙低下眼不敢再看:“不……不眼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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