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车上站起来的时候,隔着窗户,我就看到了路边的身影。
说实话,当时我挺意外的。在我的想象中这个男的无比油腻丑恶,实际上却看着还行。
可能因为吃得不好吧,他比同龄人瘦很多,也好好刮了胡子,看着有点像我大哥再老三十年之后的模样。他们父子长得还挺像的。
他看到我也没什么表示,就直接说:“到了啊,跟我来吧,到我值班的地方去聊。”
我问:“你在哪上班?”
他说:“在一个海水鱼贝养殖场。我是看守物资库房的,他们管吃住。”
我“哦”了一声,默默跟着他。
也许正是因为附近有养殖场,这一带空气里的腥味越来越重,我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否正常。
我用手掩着鼻子。这时候老张跟我说:“是不是味挺大的?这个养殖场快不行了,好像是用的海水有问题,水产大量死亡,亏损很严重。能干一天是一天吧,哪天厂子彻底倒闭了,我再另寻住处。”
我问他:“你一直住库房?没有自己的家吗?”
他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没走多久,我们终于到了他住的地方。这里距离大海和海水养殖场很近,但不在养殖区域里,是个单独的小院。
库房里都是暂时不用的设备和办公用品,其实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,所以厂子只雇了他一个人看管。
他住在一间很小的房子里。我跟着他走进去,被房间里的模样深深震撼。
房间本来就小,还非常乱。墙上贴着很多报纸和打印纸,上面涂画得乱七八糟。屋里仅有三件家具:铁架床,圆形折叠桌,还有一把塑料椅子。家具上堆满了纸张和书本,水泥地板上放着没吃完的盒饭,还有很多我都不想细看的杂物垃圾。
以前母亲提起老张时,话里话外说他年轻时是个精明细致的人,品位很不错,在衣食住行上还是比较讲究的。母亲认为正是因为他性格太偏执,太过于执着细节,才会导致他的精神出了问题。
老张把塑料椅子上的书搬开,请我坐下,他自己则坐在床沿上。
他连水也不给我倒,多亏我从县城出来的时候买了瓶装水。
他开门见山地说:“我知道你为什么来。”
我说:“你好像知道我母亲肯定会来找你,尽管来的不是她……总之,一定会有人为了我哥的事找你。你一点也不吃惊。”
“确实,我早就觉得她会来找我。”他说完,又摇了摇头,接着说:“但我没想到来的不是她……没想到她不在了。”
我问:“你看最近的新闻了吗?”
“看了。嗯,我知道你想说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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