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明奚深吸口气,如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,额间的汗流落,沾染在鬓角,小脸染上一抹绯色。
她的身背挺直,柔夷般的手指在的细弦上缓缓划过,蹦出几个小调。
她凝眉一紧,眸光微闪间,似在极力回想着什么,随即微微俯身,又划出几个小调。
沈殊彤站在廊檐下,瞧着她这不同寻常的试琴,这一看就是门外汉,完全不知在干什么,这一切似乎都在按着她的预想来。
不料她正打算说什么,如水清音缓缓而来,顺着细细的寒风,流入听着心泉。
亭苑坐席之人微微愣住,凝视着许明奚。
一袭新妇红妆,于这寒冬皓雪多了抹艳色,吸引目光。
小小的身板稍稍俯下,寒风灌入衣袍鼓起,鬓间的碎发随风摇曳,轻抚过沉沉的目光,饶是笃定不容置喙。
灵活的玉指在琴弦间勾起,在琴面上来回拨动,有条不紊,循序渐进。
上京的琴乐多为激进欢快,要不似肃铁军队出征的鼓乐,铁马冰河,颇有黑云压城之感,要不就是上元佳节,阖家欢乐齐舞般。
可许明奚弹的曲子不同,泠泠七弦化成清风,撺掇于幽静竹林,引得路过的行人停下,听晓松竹寒声。
似是小小的石子丢入心泉,却泛起点点波澜,又渐渐归于平静,无波无澜。
沈殊彤怔在原地,她就在旁边,离许明奚最近的地方。
能感受得到,许明奚无论何时何地,都习惯沉着一股娴静,若即若离,可又举着亲切温和,同她较真,又从来不会急眼。
思及此,沈殊彤紧紧攥着琴弦,手上的凡桐琴弦几乎漫上点点血痕,目眦欲裂,终是心下不甘。
末了,曲罢终了。
在众人的赞叹声中,许明奚长松口气,向大家福了福身子。
沈老夫人亦是感到有些意外,指腹摩挲着佛珠,笑道:“京城内一般多是慷慨激昂的上京小调,没想到奚儿还会‘四季相思’这样的扬州小调,这可是很少见,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算是开了眼界。”
许明奚回到亭苑下,颔首道:“祖母过奖,奚儿先前碰巧遇到位叔叔,就有幸学得这首曲子一二,弹得不好,献丑了。”
其实这首曲子是谈于敏在闲暇时弹过的,她小时候也觉着好奇,就学了点,后来南娘子在潘玲家中做坐堂医时,也曾借用他们的琴弹过这首曲子,她便暗暗记下来。
现在弹终究是有点生疏,甚至有些还是错的,幸亏没人指出来罢了。
沈殊彤抱着琴回到坐席上,有些不过六七的小辈觉着新奇,甚至还相争比起她们二人,说说更喜欢谁,结果大家都选许明奚,就连差不多年纪的贵女都暗自编排着她。
她暗骂一声,恶狠狠地瞪了眼许明奚。
许明奚察觉到她的敌意,嘴角微微发着颤,对她稍稍点了下头,躲到一边去。
不多时,小厮摆好了射箭的靶子。
按规矩,在玩之前,需要最为年老尊敬的长者射出第一箭,讨个好彩头。
侍女捧着金玉托盘上来,呈有系着红丝巾的木箭和一个檀木锦盒。
许明奚远远瞧着,小声问道:“那是什么?”
沈静嘉:“那是他们射箭时习惯带指环,一般来说都是银戒、金戒、玉戒这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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