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浪没吭声,胸腔震动了一下,以示对他厚爱的感谢:海水都淹到这了,怎么出去,游吗?
远处,层层叠高的浪峰之间蓦然出现了一点白影,点燃了迅速蔓延着的死寂,人群里骤然爆发一声喊:“是船,是殿下的船。”
“先生,可要扶稳了。”
将要撞上浪峰之前,封璘有意压低了声音,促狭地暗示沧浪搭住自己的腰。他的心机被识破,沧浪不着痕迹地偏了身,藏起那只无法动弹的伤臂,说:“这种时候,休要胡闹。”
潮头由远而近,推拥而来,不过弹指的功夫,潮峰耸起一面三四米高的水墙,封璘不知避退,急速地拨动舵盘,冷峻淡定的神色间划过一丝疯狂。
偏他的动作又那么温柔。沧浪有诸般顾忌,但封璘没有,在一片高低无措的惊叫声里,他单手掌舵,另一只手勾紧了沧浪的腰,从后与先生十指交扣。
“那便,挨紧为夫些。”
说话间已是天旋地转,没有一块板条不在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,仿佛樯倾楫摧就是下一秒的事。常毓被撞得七荤八素,腕间缠绕的布条遽然勒出了血痕,他仍是没松手,因此险些跌下船舷,幸有怀缨一张口叼住了他的后领。
沧浪无处脱身,封璘怀抱之外的世界于他而言,都是怖惧。直到四周的轰烈归于平静,常毓搂着怀缨脖子的嚎啕声清晰入耳,沧浪被抽空力气的身体方才重新找回了感知。
“先生,”封璘轻蹭沧浪前额,说:“你往那边看。”
水漏指向黄昏时分,天风乍起鹤声远,吹淡了海上浓浓的雾角,依稀可辨礁石滩上挤挤挨挨站了许多人。遥遥看见船来,桨橹声并未引起人群的骚动,不知是谁先点燃了一盏风灯,两盏,三盏,接二连三地,无数盏灯火缀满了整个沙滩。
午后双屿岛之事,很快传遍了整个钦安县城。此刻烛火下,除了奉命集结的王家军,还有自发赶来的钦安百姓——
海雾一起,太傅大人回程的路不好走,他们提灯来迎。
沧浪静伫船舷,良久,仿佛成了庙里的泥胎。但只他知道,自己腔子里犹有跳动未歇,而且越来越强烈。
我有明珠一颗,久被尘关牢锁。
今朝尘尽光生,照破河山万朵。【1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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