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则人已作古,焉知情分安在,沧浪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“情”字上,在交谈中,他察言观色,大抵摸准了常家公子有点痴又有点傲的性子,就试探着劝。
“何必老将出马?凤毛济美,后生可畏。听闻公子在军阵数算上亦有钻研。既然令尊志不在此,那么公子为何不能革故鼎新,一展拳脚抱负呢?”
言下之意,是他这便答应了常毓入伍的请求,并给这怪才安在了适当的位置上。常家公子喜到极致,蹶然站起来一拜再拜,笑出了一口齐整白牙。
“晚生谢过大人!鸳鸯阵法的事,善德自当全力以赴。哦对了,公廨外囤放了十来车粮食,本是为劳军所用。可之前几次王爷都坚执不受,这回无论如何,也请太傅代为笑纳。”
看不出这小公子还挺会投其所好,沧浪心中又是一酸,尤其当他临去时,沉默寡言的封璘突然出声:“从军可以,但你得跟着我,寸步不离。”
寸步不离,啧。
四个字转眼扬翻了太傅大人的醋坛子,脸上的笑也似浸饱了心底的酸,旁人看一眼都恍惚觉牙倒的程度。
正自翻波着,封璘掂量常毓留下的黄册,忽从身后叫住了他,遽然冷声:“你怎知先生官居太傅之位?方才少将军的引见里似乎并未提及。”
“秋太傅嘛,谁不晓得,钦安县城里家家户户都贴着您的画像。”常毓语出惊人,迟笑愚手都按在剑柄上了,这小子还恍若未觉,看向沧浪的眼里都是热络:“三年前我跟着父亲捐粮时,曾在县衙见过您,您忘了?”
沧浪苦笑,扬了扬手,心说罢了,这当真就是个痴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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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常家小子虽有些偏才,痴也太痴了点。”
黄昏时分的海边,风力正劲,随之弥散起的海雾模糊了水天边界。四周没别人,封璘想把先生带进氅衣,伸手却抓了个空。
沧浪看似旋身,袍角如白鸟般从那人的指缝溜走,他背着风倒走了几步,大声说:“痴有痴的好,智者性痴,才能早日登堂入室,好作殿下的臂膀啊。”
风太猛,把最后一句吹得稀碎,连同其间的醋意,也融化在无处不在的海腥味里。封璘稍作停顿,不由分说地拉住先生,浪花拍打,他们在沙滩上留下了奔跑的足印,说不清是谁先追随着谁,到后来都成了比肩同行。
两人跑进一处浅湾,瞭望塔下扎了一爿排做生意的板棚,他们走进其中一间,封璘想替先生掸掉肩上的尘沙,沧浪却抢先拍干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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