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鲜出炉的安乐公萧昀,看见故人进了酒肆,踌躇良久,终是没敢上楼。他如今自由受限,只能在皇城之内活动,吃喝拉撒都有人时刻盯着。敢跟他私下聚会的人,一个也找不到。酒瘾犯了,却无人一起小酌。
方才,崔璟突然回头,用余光投来一瞥,也不知是看到了他,还是没看见。更可能是:看见他也当作没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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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天子萧衡,处理朝政极有分寸。不会以仁慈当借口,包庇皇亲国戚、贪官污吏。也不会过于残暴,不论是非曲直,把那些和萧昀、杨瞻关系密切的官员,一律株连。
几位老臣私下里都认为:晋国将迎来一个君明臣贤的新局面。浮夸、奢侈、服散、任诞的风气,或许能够改变。
陛下才德兼备,沉稳睿智,什么都好。唯独有一样让人犯嘀咕,陛下是个断袖。
萧衡名义上住在乾元宫,嘉德殿。却经常微服离开皇宫,去清河公的麟趾园过夜。
负责记录帝王《起居注》的官员,也就是起居郎,今天的手稿大约是这样的:冬十二月丙子朔,帝揽卷,忽闻坠枝声……
隔着镂花的窗棂,萧衡听见树枝折断,坠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他推开窗子,向外看了看,原来是积雪太厚太重,压断了梅花枝。
回眸望向顾玖,左手执着一卷《白泽精怪图》,正看得全神贯注,津津有味。完美精致的五官,浅色的云纹宽袖褒衣,在灯下越发柔和。这般风神秀彻的身影,萧衡看了几年,怎么也看不够。
“先生,今夜的雪太大,别走了。”
“恩。”
其实,顾府离得近,驾车回去,非常方便。但是没什么区别,自从顾玖同意,和萧衡睡在一张卧榻上,他就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。哪怕回府,萧衡批阅完奏疏,也会执着地去找他,挤在一起入眠。天冷,挤一挤还挺暖和。
金漆雕龙的御案一角,摆着一只阔口青玉瓶。瓶中斜插了几枝腊梅。浅黄缀雪,香气清溢,艳而不俗。
和往年一样,御史台的年终压轴弹劾大戏,几乎是无差别的“地图炮”攻击,朝中的几位重臣,荀太尉、崔司空、傅尚书等等,一个不落,全部都有充足的理由被弹劾。
专属顾玖的那一叠弹劾谏表,依然是厚度感人。萧衡把它们摊开,单独垒起来,比酒壶还高。有几名御史的言论,他觉得挺有意思,准备收藏起来,将来和顾玖一起看着玩。
顾玖漫不经心地瞥了几眼。
当真是五花八门,弹劾他弄权,废立皇帝,这就算了。萧衡不立后怪他,萧衡没儿子也怪他?好吧,就是怪他,没错。
但是,星辰移位、地震、山洪、御花园的桃花冬天开放……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也怪清河公,会不会太离谱?
封建王朝就这一点特别不友好——天象异常,天灾人祸,总要让辅政的官员担责任。
岂有此理!
御史台的乌鸦,越来越讨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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