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后,裴荆将灵花花枝紧紧攥在手心,极力平复呼吸后,对上严远寒的视线。
而向来冰冷的严远寒的眼底,竟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。
他不是那种严慈相济的师尊,对周凌与裴荆皆是堪称古板,鲜少有赞誉夸奖的时候。
他更清楚地知晓这两位弟子的缺陷。
太清宗收徒最看重心性,偏他们二人于修行上天赋异禀,心性上却是各有各的情况。
周凌只攻不守,裴荆过于优柔。
这些在太平年岁或是无关紧要,世上本就没有甚么完全无瑕的人,坎坷磨砺也能给他们足够的历练。
但在邪流为祸的四方界,太过显著的弱点,便足以致命。
严远寒并不客气,也不会留情,他们若不投他门下,有的是追逐夙愿的机会。
可是既然他们成了他的弟子,那就要担起这太清宗大弟子的责任。
尽管这责任,令他们二人苦难颇多,舍弃颇多。
严远寒自嘲一笑,事已至此,再多言语皆是苍白,他抬掌按上这二徒弟的肩膀,存粹的灵力涌入裴荆的身体。
裴荆面色骤变,在他掌下却不能动弹。
这师尊从来就是这样,不会与他们商量,也不会去说自己将要抗下什么。
白日黑夜早已分不出来,但还剩不到两个时辰了。
邪气翻腾着压过灵气,四方界再撑不出一面完整的灵屏。
严远寒收了手,又略微抬起,在裴荆肩膀上似是将要收回,却又忽然往下一拍。
那便像是一个郑重又信任的嘱托。
而后他便转过身去,步履稳健地走到虚步太清宗主峰的崖边。
裴荆忍住泪水,合袖鞠身,恭敬相送。
崖边冷风飒飒,如刀如割。
严远寒抬目所见黑云滚滚,目光下转,视野里却倏然添了一抹明亮。
这般地动过后,他峰上那两道垂杨柳依然好端端立在湖边,青青长叶,主干挺拔,柳枝却是柔软。
严远寒一生走过太多的歧路,他自己便是一个这样有缺陷的人,固执己见,冥顽不化。
年少时心比天高,青年时精于擘画,他自觉一切皆是最好的抉择,他根本不能理解师兄对人间的态度,凡人百年之身,与他们有何关系,问道之路高山仰止,他亦认为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
他真切地想要抬起上修界,然后带走相饮离,抹掉他对人间的记忆,他们还是一心向道的上修界修士,漫漫修真途,仅有彼此便好。
无情道破的那一天,正是四方界太古大阵铸成的那一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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