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响起,但楚昱还是似有所感地睁开眼,他红眸里像燃烧着业火,在斑驳的月光中静静注视着来人。
几乎没有任何犹疑,重苍立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,目光瞬间就锁在了屏风上——原本停落在梧桐树枝上姿态修长优雅的凤凰已经不见,取而代之地是藏在树冠后隐隐约约地一团毛绒绒的圆球。
隔着两个世界,一人一鸟的目光在半空中短兵相接。
直到很多年之后,重苍仍旧难以忘记这一刻的情境:在这狭窄的一方天地内,一扇朴素的屏风中,赤红的鸟儿停落在满树繁花的梧桐之上,就如同每一个让他夜不能寐的梦境,纵使是只能龟缩在这方寸格局之内,也不会妨碍这一幕在另一个时空上演,众生管这叫天命,可惜,他重苍从不会信命。
至少,他现在不信。
小红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敌意,脖子的绒毛倍感威胁地立起来,脚爪死死抓着梧桐树枝,一错不错地盯着重苍的行动,生怕他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。
而反观重苍的神情却比在朱雀族那天还要淡漠,仿佛这世间没什么值得他情绪波动的事,他徐步经过屏风,随意一抬手,梧桐树枝就争先恐后地探出屏风,转眼大半树冠就已经横在外面,楚昱自然也被这么送了出来。
梧桐树枝生长的飞快,转眼已经快要触及到殿中穹顶,梧桐花馨香的气息扑鼻而来,甚至一部分根系都已扎入大殿之中,几乎就快与真树没什么区别。
楚昱看得目瞪口呆,一个站立不稳就从枝头摔落下来,圆滚滚的身体在地上翻了两圈,倒也没什么大碍,只是怔忡地坐在地上,兀自震惊重苍这一手法术——无中生有,点睛画龙,原来这就是终焉态的境界吗?
重苍的目光却压根没去看呆坐在地上的小红鸟,他只是抬头自顾自地盯着梧桐树枝头淡紫色的花串,眼中罕见地有些光芒摇摆不定,但只是稍停顿了须臾,他便抬起修长的手指在花瓣上轻微一点,梧桐花就好似冰雪消融般,接连闭合起来,转瞬间,画中梧桐就恢复了满树苍翠。
楚昱这才回过神来,赶紧回头察看自己花费五百年,才好不容易长出的二十一根尾羽还是否安在,直至确认无虞后,才松口气,抖了抖绒毛,站起来化作人形。
“为什么不逃?”重苍头也不回,淡淡地发问。
这话直问的楚昱心头火起,重苍给他身上下了重重禁制,就连这座大殿里也布下了结界,堪称天罗地网也不为过了,这让他怎么逃?往哪逃?楚昱按捺住怒意,反讽道:“怎么,妖主大人愿意返还我的本命魂羽,放我自由了?”
“就算明知不行,也应该搏命一试。”重苍对他的讽刺不以为意,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漠然,转过身瞥了他一眼道:“看来比起自由,你更喜欢活着。”
楚昱触及他淡然的目光,心头猛然一跳,刚才恍惚之间,他竟从重苍的眼神中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来,仿佛冥冥之中,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两者间穿针引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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