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弘易曾经言之凿凿地说会保护他,没想到就连那些也是谎言。纪弘易不是为了保护他,而是为了保护自己。
只有他愚钝到把纪弘易的话当了真。
纪弘易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,似乎不敢去看他的双眼,“我会保护好我自己,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气球表皮裂出一道狰狞的口子,随时就要达到燃点的怨愤忽然就只剩下一阵不痛不痒的轻风。
纪敬咬破了下唇,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起来。被父亲憎恨、贩卖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吞没了他,然而理智的弦却紧绷着,高频地颤动着,在他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声。
他出生时“鸡蛋事件”尚未发生,就算父亲能够进城,医院不愿分配血液的直接原因可能来自于他们逃犯和共犯的身份,而不是要特地保留给那些“贵族”。
就算城内的医院愿意救人、就算父亲能够找到通行的车辆,他也绝无可能在妻子去世之前赶回城。
这一切都和纪弘易无关,他不是造成自己苦难的罪魁祸首。
以前纪敬不是爱哭的人,就算被其他小孩围在地上拳打脚踢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。可是自从和纪弘易产生关联后,委屈却像一座源源不断的小喷泉,时刻喷涌着,提醒着他前半段颠沛流离的人生。
他想起了站在灯塔上仰望天空的日子,以前的生活是那么简单,贫民窟的正午总是昏暗如同黄昏。那时他总是忙着和别人抢一个红薯、一只落在土地上的橘子,他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衣食无忧。
可为什么纪弘易明明有群星作伴,却还是形单影只?
纪敬失神地望着落地窗外的繁华新世界,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。他只是觉得委屈,好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血型,别说是说那些保护他的谎言,纪弘易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,更不会在夜里给他讲解光年之外的恒星。
纪弘易埋在他的肩窝里,双臂越收越紧。纪敬被他勒得呼吸不畅,这让他恍惚间觉得纪弘易也和他一样,从未拥抱过别人,更是从未被人拥抱过,以至于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力度。
他想要推开纪弘易,想要唾弃他、声讨他,最终还是忍不住抬起双臂,轻轻将他环抱。
不同于用尽全力的纪弘易,他小心翼翼,好像自己稍一使劲,就会将他碰碎。
纪弘易的心跳很快,“砰砰砰”地敲击在他的胸口上。这会是纪弘易感到伤心的时刻吗?他的心也会同自己的一样绞成一团吗?
“对不起,纪敬。”纪弘易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,一遍遍回响:“我需要你。”
无力感拔地而起,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,纪敬觉得自己随时就要站不住脚,向深渊坠去。我需要你——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。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:他需要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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