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玄螭踏出去了还没几步, 就觉察到了异样。
让他险些脱出口的一句“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”, 都硬生生咽了下去。
曾经清冷孤寂的亢龙峰, 完全像是变了个模样。
山间长满草木飞花,崖坪边的小饭桌也移了位,甚至还不知何时多了个秋千架。
随处都是第三个人生活过的痕迹。
仿佛只要看着这些充满意趣的布置, 就能联想到他不在的时候, 鹊巢鸠占的人,曾和他的爱人留下了多少欢声笑语。
正这时, 一阵轻柔的风,拂过玄螭逐渐变得阴沉的面庞。
凤仙花的气息钻入鼻尖。
玄螭忽然之间变得暴躁。
他甚至连仪态都顾不上,就气冲冲地来到了后山。
忍着那股令他胃里翻腾、道心刺痛的香气, 用神识将竹林扫了一圈。
玄螭沿着小径,弯下腰,从杂草间找出了几根烤肉用的竹签。
竹签年代久远,尖头已经发黑了,但他依旧能感受到上面沾染过的,动物的气息。
玄螭漆黑的眸子忽然变浅、变窄,有克制不住的愤怒浮现上来,像是破碎的星芒一般。
谁来告诉他,他蛇蜕用的替身,一条养在后山的黑尾环蛇,为什么离奇失踪了?
……
玄螭害怕吵到莲华,离开静室的动作很轻。
但莲华其实没过多久就醒了。
他心里现在很空。
没有被喜悦填满的充实。
好像站在人生风云千樯的岔路口,所面对的选择,竟然比修行途中遇见过的所有难题都要深奥。
黑暗的夜里,莲华大睁着眼,呆呆地数着头顶几颗漂浮的微尘。
他实在是太纠结了,于是很想找个人不停地说话,哪怕是说废话也好,哪怕只是缓解紧张也好。
【玉蝉。】他开口道,【在旁观者眼里,我现在这个样子,是不是很水性杨花?很不要脸?】
玉蝉原本是在睡觉的。他不愿意目睹主人和鬼王之间的亲密——那是他都不曾得到过的优待——只好选择蒙蔽自己。
但听见无常的低唤,还是第一时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小声地应了声“诶”。
【水性杨花吗?我觉得不算。】
玉蝉回答道,
【修行者的一生很漫长,会遇到很多不同的风景,很多不同的人。只专注在一处,本来就是一件很强人所难的事。】
莲华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:【可人怎么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?】
玉蝉又问道:【你真的都喜欢?】
莲华的迷茫更甚:【是……喜欢的吧,又或者我两个都不喜欢,所以才会摇摆。】
小器灵陪伴了他不长不短的时间,屈指也快要有十个年头。
这十年里,玉蝉所做的事,无非就是插科打诨拍马屁,偶尔出口成脏,他还是第一次被玉蝉的问题问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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