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到七岁。夫子夸他的一首诗作得极好。头一次,父亲派人把他叫到书房。他满心欢喜,以为从此,他也会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。
没想到,父亲却是让他与夫子说,那首诗是大公子所作,而他只是个卑劣的剽窃者。
他不想听从。他拒绝了。于是他头一次,遭到父亲的鞭打。
在父亲满脸冷漠地执行家法的时候,母亲满头乱发而来,重重跪倒,又匍匐在地,低声下气地求了一遍又一遍。
在意识模糊中,他只能咬着牙应一句“谨遵父亲之令”。
有了这么一桩事,大公子愈发不欢喜他。虽说母亲是夫人的人,可因母亲不曾博得父亲的爱怜关注,夫人便也放弃了她。
既母亲已成弃子,他作为一个小小的庶子,更是任由大公子打骂,连还手,亦是不该的。其实便是可以还手,他怕也是动不了大公子一根毫毛。
与他幼时瘦弱的体形不同,大公子身板结实,又高大有力。落到大公子手里,他自然只有咬牙忍痛的份儿。
一曰照常受大公子和其他几个公子,联合殴打。他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呼痛的声音,却发现这场殴打结束得格外快。
在他犹自不敢相信的时候,他看见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。
眉目清俊,一脸的正义凜然。仿佛他方才所做,并不是打跑了几个公子,而是除暴安良,维护人间太平。
他从此记住了他。至死不能忘怀。
待得他八岁那年,大公子已经十四岁。顽劣骄纵成性,饶是他如何替他周全名声,也大都枉费。
又作《咏雪》一首,还未有如昔日一般,用它给大公子脸上贴金,当得大靖第一鸿儒之名的傅大学士,已从他夫子那儿,拿到了那篇诗作,更将他呈上御前。
得了傅大学士和陛下的夸赞,他既欢喜,又惶恐。他不愿再在没有犯任何错的
情况下,受家法。更不愿再看母亲卑微哭泣的模样。
幸好,幸好傅大学士要收他作学生,亲自教授。父亲顾忌着他,总算不敢再明目张胆为难他。也多亏大公子是烂泥扶不上墙,他再如何舍弃自己的光环,送与大公子,也不见真的成效。
反而有人愈生怀疑,认为大公子不止顽劣,还是个虚伪小人。
他天生就体弱。自幼未曾好好将养过,又总受欺打劳累,因而即便在傅大学士收他作弟子后,境况比以前好上一些,也依旧常常患病,缠绵病榻。
母亲也在这一年,撒手人寰。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。父亲和兄弟对他来说,绝非他的亲人。他再清楚不过,他在他们心里,只是一个不配拥有尊严和淮安柳氏身份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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