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送来几声鸟鸣,内院正从酣眠中慢慢醒来。
厨房升起袅袅炊烟,已有仆妇在其中忙碌。
南地的晚夏依然炎热,主人家习惯在屋外的廊下用饭,正对着花草扶疏的庭院。
云锦穿着鹅黄织锦的新裙子,小声哼着歌,在廊下井然有序地摆陈着食具。
屋中窗棂打开一半,让明亮的天光照进屋来。
床榻的纱帐也只是半开,冯玉殊下了榻来,起床梳洗,披着外衣坐到妆镜前,有点困困地给自己绾发。
今日孟景无事,本不用这样早起,但是不出片刻,楼关山就会快活地登门,寻他们下双陆。冯玉殊午间还要见见几个沧州有名的饭馆老板,敲定婚筵的诸多安排,正好楼关山对饕餮美酒十分了解,可以问问他的建议。
她默默地盘算着,青丝如瀑,被她随意拢在手中,素白的细腕灵巧地一翻,再插上一根玉簪固定住,简单的盘髻便盘好了。
孟景坐起来,抓过外衣穿上,骨节分明的指飞快理好了前襟,便坐在榻沿默默看着她上妆。她在镜中对他眨眨眼,微微一笑。
他好似也极浅地笑了笑,揉了揉眼睛,好似十分放松。
冯玉殊的卧房是天下最舒适的地方,浅淡的馨香一如她怀抱,他安心流露出没睡够的怔忪。
她描好了眉,回过头来,走到他面前,装模作样地点点他眼下不存在的鸦青:“以后还敢不敢了?”
他昨夜缠着冯玉殊一直荒唐到天色发白,后来冯玉殊简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。
孟景顺手将人牵了抱住,带到自己膝盖上坐着。俊俏的脸,用最淡漠的表情说最嚣张的话:“敢。”
她嗔他一眼,伸出手,一根纤指点了点他的额头。
苗姿失手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抵达孟宅的。
同样得知了消息的梅凤鸣果然大怒,将差事转到了孟景手上。
他只得匆匆出门。
冯玉殊披了披风,被他牵着,一路送到宅外,看他翻身上马,长刀携在身后,低声同扈从交代了几句什么,眉眼间的冷肃如此陌生。
许是察觉她目光,他蓦然抬眼,看她时,那点冷便消弥了些。
冯玉殊早心知肚明,他并非良善。他也从来未曾试图向她隐瞒这一点。
她饱读圣贤书,却仍然选择跟了这样一个人。马蹄扬起烟尘,她凝望少年一如锐刀的挺拔背影,满心祈望的,竟然也只有他平安。
爱让善都成伪善,爱本身却赤诚。
苗姿和孟景一直追出数千里。
沧州背山面水,那军政使虽是个草包,终归因为职务之便,能够接触到沧州附近许多的地形测绘,在逐风楼的封锁下走水路一路往南逃了。
越往南,水系越发达,绿江上不知多少轻舟渔船,游子旅人来来往往,红船丝竹笙歌,昼夜不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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