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雪绍说:“他将心头血给我了。”
谢贪欢说:“我知道。”
这个“他”是谁,他知道。
心头血这件事,他也知道。
他就没有不知道的。
韩雪绍沉默一瞬,“师尊说过,让我带上他,是为取他身上一物。”
她说:“此物,便是心头血,我说的可对?”
在穷迢城的时候,她唤他姓名,和他在梦境的余韵中相见。
谢贪欢本来说,让她离祝寻鱼远一些,紧接着,目光一落,又察觉到她手臂处的那道刀伤,问了几句之后,韩雪绍再问谢贪欢为何让她离祝寻鱼远一些的时候,谢贪欢就立刻改了口,说,他除了爱说谎以外,没什么不对劲的,你就和他多交流,如果可以,将他带在身边。
如此想来,眼前的断玉仙君,怕是在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。
想好了以她为饵,引祝寻鱼自愿给出心头血,来治她手臂上的诅咒。
“师尊有把握,他不会再伤我。”韩雪绍碾碎唇齿间的叹息,“即使他再伤我,师尊也能像那一次在巷中一样替我挡下灾厄......你向来,如此自信,如此游刃有余,谢贪欢。”
谢贪欢垂下眸子,隔着重重海浪,在一片寂静的水雾之中端详韩雪绍的神情。
许是潮水混沌,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韩雪绍的眼神,只见她眼尾渐冷,结着层霜。
此时离岸边很近了,队伍前列的人已经上了岸,落在后面的两个人都止住了步伐。
在谢贪欢的印象中,韩雪绍从来没有真正在他面前动过怒,她向来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,不消片刻就能将沸腾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,所以,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韩雪绍这般神色。
“因为你在我面前,一直都是那样——”韩雪绍没能说出那个词,她也没有试图再说出那个词,只是继续说了下去,“所以,纵使我知晓当初下那一纸诏令,让叔父斩断川渊的人可能是你,我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偏见,事到如今我才发现,我认识‘谢贪欢’太久了。”
“久到我想不起来你同时也是‘断玉仙君’。”
那个冷血到极致的,令仙界噤若寒蝉,令魔界闻风丧胆的仙君。
想来,其实沈安世在望见水镜阴面的封印时就对她说过一些预言般的话。
“如果我猜得不错,这应该是某位仙君在法宝初成之际落下的封印。”
“这位仙君很善于操纵人心,将阴面封存,恐怕也是为了以后能够将法宝抢夺过去。”
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?韩雪绍想。
她的回答是:“叔父无需担心,那位仙君便是我百年前拜于门下的师尊。”
沈安世说得没错,谢贪欢确实很善于操纵人心,他视识海的屏障如无物,转瞬便跨越。
谢贪欢沉默着看了她很久,直到韩雪绍说得嗓子发干,千金裘裹挟的酒气在两人之间渐渐地晕染开,他的唇瓣才微微下沉,喉结上下轻轻一滚,吐出一句话来:“我后悔了。”
后悔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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